记忆中的中殿很是喜欢他的接近,这一次,李暄不自觉地就向她靠了去,没有任何理由一般。
他反手握紧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削长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沉沉的声音好听极了:“中殿如此担心,寡人怎么舍得让你流泪呢。”
如果你知道我爹就快逼宫,你不仅舍得而且很舍得。
宋时真腹诽两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李暄的侧脸线条透出几分风流优雅,像是在欣赏着一个投诚于他的物品。曾经的他对尹宝镜也是这样,如同两个可怜人在三尺寒冰上互相取暖。
只是这份怜悯来得太迟,迟到一切无法挽回。可如今,她还有机会活下来。
宋时真笑了笑,抚上他的脸颊,不怕死道:“殿下不是好奇臣妾在看谁吗?”
李暄抬起眉毛。
“一个梦中人。”
那熟悉的火焰从这位君王的眼底散开,在他推开自己前,宋时真坦然道:“他同殿下有着一样的面容,却来自另一颗星星,没准殿下的神力也是来源于他呢?”
那双眸子微微眯起,带着弄清楚真相的渴望,独独没有自己的影子。
哪怕获得了能力,在她最近的试探中,李暄也未曾记起过有关“星你”世界的故事。
他同都敏俊,到底形似而神不似吧。
她从李暄怀中坐起,理了理鬓发:“臣妾说过,会为殿下守住秘密,臣妾也做到了。之前殿下答应完成一个臣妾的心愿,不知是否作数?”
李暄冷哼一声:“寡人尚未和你清算通报大妃的账,中殿却这么振振有词?”
宋时真掰着手指:“臣妾救了殿下一命,提醒殿下注意行宫吃食,再不济还替您抓住了尹大衡的探子……”
在她提到“尹大衡”三个字时,李暄没忍住咧唇嗤了声。
有哪家子女敢直呼生父其名?
尹中殿……原来一直如此大胆吗?
记忆里像是缺失了重要的一环,无论他如何去想。总也抓不住。李暄索性揉着额角道:“说说看。”
“臣妾做过预知梦。梦里臣妾的父亲毒杀了尹大妃,举兵造反,”宋时真低下头,声音又轻又淡,“臣妾希望殿下保住臣妾一条命,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
这几字蓦地让李暄额角一阵剧痛。
顾不得提醒她隔墙有耳,李暄低吟了声,恍若坠入漩涡般的潮水中去,整个人被那些奇怪的记忆拖着,不断往下坠。
直到这分痛苦达至顶峰,他无意中试着伸手挣扎逃离,竟隔空损毁了那阶前的描金画屏。随着厚厚一声闷响,李暄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哑着嗓子道:“寡人……是怪物吗?”
宋时真被他的力量暴走吓住,一时无言以对。
李暄痛苦中伸手掐上她细嫩的脖颈,目露威胁:“今夜,中殿留宿庆成殿。”
他倒要听听那个男人的故事,再考虑一下她的话的可信度——造反兹事体大,他至今未敢完全信任于她。
留宿?他不会想……
不,他喜欢的人是许烟雨吧。
宋时真闭上眼,挣扎着转移话题道:“殿下……臣妾可做您的一颗棋子。”
剧中阳明君成为了尹大衡一派的主谋,但他却是李暄的内应和刺探者。亲情,爱情,王权之间,他选择了守护手足,却早已生出弃世而去的心。
倘若她来代替阳明君主动走入棋局,阳明君是否就能带着烟雨远走高飞,李暄是否会饶过将功赎罪的自己一命?
只要找到尹大衡那串谋逆者的名录……
缺氧中,宋时真挣扎着抓住他的手臂,有一瞬的心慌,眼前俱是那个人的幻影。
她哽咽着,声音哑得不像话:“都……敏俊。”
据说当一个人最害怕的时候喊出的名字,就是她最爱的人。
曾经坠落舞台时,他冲向了自己。
这一次呢?
脖子上的力量骤然消失,宋时真瘫坐在地拼命地喘咳着。抬眼望去,李暄面色煞白,撑着雕花漆木的书架大口喘气。
无数的不属于他的记忆、那些光怪陆离的光影倾袭而来。
为何人们穿着如此不得体?街上奔跑的盒子又是什么?这些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大建筑实在让人目不暇接……
他,到底是谁?
像是刚刚回神般,李暄双目赤红,犹豫片刻,终是向她颤抖着伸出了手。
宋时真捂着脖颈,委屈中退了半步。
他们静默地立着。
车内官处理完毕珍珠一事,匆匆赶来,被这满地狼藉吓得不敢说话。
是夜,庆成殿的灯火燃至了天亮。
李暄一夜未眠,脑海中尽是中殿的话:
“臣妾不贪慕这后位,只求殿下放过臣妾。哪怕只是一位普通农妇,臣妾也只愿好好活着。”
天光透过窗棂,稀稀落落的光点撒下来。
只要想起白日对她所做的一切,李暄的胸口便会泛着疼。
——
说清一切倒是让宋时真了无负担。
接下来要做的事,是让被控制的珍珠继续传递假消息,营造出王和中殿感情深重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