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看见母亲靠坐在床上, 目光幽深地望着窗外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魏小花一顿, 笑着叫了她一声:“娘。”
苏氏一怔, 飞快回头,见女儿正活生生,笑吟吟地趴在夏枯背上, 眼睛一下就红了。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太医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夏枯快步走上前将魏小花放在床上, 魏小花抬手, 给了母亲一个真切的拥抱:“我想你了呗。”
她笑了一下,声音鲜活,“夫人莫怕, 您女儿福大命大,定能长命百岁。”
苏氏眼中刷的涌出了泪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用力抱紧女儿, 那颗高悬在半空中, 因为后怕而颤抖不停的心,终于一点一点落回了地上。
魏小花知道她肯定是吓坏了, 任由她抱了好一会儿,又细细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 这才眨开眼中蒙蒙的雾气说:“今晚我要在这儿睡, 娘, 你这床分我一半吧。”
苏氏破涕而笑, 摸了摸她的脸说:“好。”
母女俩洗漱完,又脱去外衣, 这便在床上躺了下来。
“今晚发生的事情大宝都跟我说了,就是娘,你是怎么说服那个红袖出面指证曹贵妃的?我记得她和曹贵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按理来说,应该不可能会背叛曹贵妃才是。”
苏氏从段峰处得知真相的时候,魏大宝也在旁边——这孩子不放心病弱的母亲,亲自送她去的景宁宫。只是苏氏不想让他过多地掺和这些后宫阴私,便在提审红袖的时候,寻了借口将他打发出去了。
所以魏大宝只知道个大概,却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这得感谢那位镇国公……”苏氏没打算瞒着女儿这些事,闻言轻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镇国公就是曹贵妃的哥哥曹威,那是个从小在糊涂祖母身边长大,半点没继承其父风范的庸才,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仗着死鬼老爹和贵妃妹妹的势欺负人,别的啥也不会。他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好男风,并且格外喜欢年轻生嫩的小男孩,只是上头有老娘蒋氏这么一座威严的大山压着,妻子汪氏又是个厉害的,所以平日里并不敢太过放纵。
可不敢太过放纵,不代表不想放纵,小倌馆之类的地方他是去不了,可家里不还有很多年轻的小厮么?
于是,镇国公里某些长相清秀,年纪尚小的小厮们便遭殃了。
红袖相依为命的哥哥就是其中之一,且他不只被糟蹋了,还因为反抗,被磕了助兴药物的镇国公失手打死了。
红袖从小父母双亡,是哥哥又当娘又当爹地把她养大的,所以她对这个哥哥感情很深。她哥哥出事的时候,她正陪着那时还是个小姑娘的曹贵妃在外祖家省亲,一个月后回到府里,哥哥的坟头草都已经长出来了。
府里的嬷嬷跟她说,她哥哥是喝多了酒,失足掉进水里淹死的。
红袖一开始有些不信,她哥哥是不会游泳,可他酒量浅,一喝醉就倒头大睡,怎么可能失足掉进水里?
然而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她的,就连对她最好的姑娘也是这么说的。
红袖于是不得不信,可心里始终有那么一点疑虑,怎么都无法消散。所以每年兄长忌日的时候,她都会给他做一碟他最爱吃的芝麻烧饼,一边掰碎了扔进湖里一边问他:哥哥,你是怎么死的?你回答我一声,叫我安心好不好?
苏氏就是某天去给刘太后请安的时候,意外见到了这一幕,这才请魏广帮忙,暗中查清楚了这件旧事的真相。
“我跟曹嫣然迟早要正面对上,红袖是她的心腹,我托你柱子叔查这些事,本来只是想防范于未然,谁想世事无常,竟这么快就用上了。”想着红袖得知真相后,满脸不敢置信却没有过多怀疑的样子,苏氏便知道她心里也早已有所怀疑,只是没有证据,又有自己情同姐妹的主子做保证,所以一直也不敢深究罢了。
却不想曹贵妃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并为了自己的兄长和镇国公府的名声,选择了和大家一起欺骗她,且一骗就是那么多年。
这叫红袖情何以堪?
那可是杀兄的血仇啊!
“也是个可怜人,”魏小花听得唏嘘,摇头叹了一声,“娘,这件事结束后,放她出宫吧。”
“好。”苏氏也是这么打算的,忠心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错待了这些忠心的人。
魏小花侧过身,目光幽静地看着母亲:“娘,你说父皇会怎么处置曹贵妃?”
她还不知道建武帝已经做出决定,苏氏替她掖了掖被角,语气平静地说:“你父皇说,会削去她的贵妃封号,将她幽禁在景宁宫里。”
“就这样?”魏小花一愣,片刻嗤笑出声,“也是,毕竟那么多年的恩情和感情在,中间还夹杂着俩孩子呢。到时候俩孩子哭闹几下,镇国公府那边再求求情,这曹娘娘没准就能东山再起了。”
她有些失望,又有些愤怒,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不会再有机会东山再起。”苏氏却是冷静道,“另外,是我主动向你父皇求情的。”
魏小花先是一惊,但很快就明白了她这么做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