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感情在,但到底是少年夫妻,他如今又是骤然离世,还是这种堪称横死的死法,她怎么能不难过呢?
季老根的葬礼办得很是仓促潦草,按照当地的习俗,像他这种情况必须及早入土,都等不及在外的季明伟他们回来送葬,丧事便匆匆办完了。
村里人自是一片唏嘘,都说季老根在生时糊涂,死得也糊涂,只怕是糊涂事做多了才招来的报应。
虽然大房的人私下都觉得老头子的死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怪不到他们头上,但这并不影响村里人明里暗里说他们的不是。
因为村里人背地里的闲言碎语,季大伯娘跟人干了好几场架,大房众人,尤其是作为间接导致爷爷去世的长孙季建国,更是颇有抬不起头来的架势。
接下来便是百日守孝,二房不是承重孙便也罢了,作为未亡人,老太太在逢七、满月及百日时都得哭坟守灵,即便季曼他们再不放心季奶奶一个人在家,这种时候也不好拦着不让老人家为亡夫尽最后一份心。
一拖二拖,拖到了季曼他们毕业,拖到了她怀上孩子,怕她傻大姐一个照顾不好自己和宝宝,季奶奶才终于下定决心,包袱款款进了城。
为此颜妙妙还故意拈酸吃醋了一把,说老太太“重女轻男”呢!
对于嫂子的说法,季曼不但没有为奶奶辩解的意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抬起下巴,笑嘻嘻地应道:“奶奶就是重女轻男,不然怎么更喜欢妙妙姐、帮着说哥哥呢?”
对于孙媳的争宠和孙女的维护,季奶奶照单全收,看着两个彩衣娱亲想要逗自己开心的小辈笑眯眯:“奶奶都喜欢,都喜欢,谁也不轻。”
她这会儿说得理直气壮,一点儿都不带气虚的,甭管是孙女还是孙媳妇、重孙,都是她的心头宝,没法辩出个第一第二来。
可是,等季曼肚子里的小公主出生以后,越发像个老小孩的老太太偏起心来,那才叫一个理直气壮腰杆倍儿直呢!
“姜舒瑶!谁让你动你爸爸的东西的!”亲眼见着三岁的女儿在丈夫的文件上乱画了好几笔的季曼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笔,气得想打她屁股。
小舒瑶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等着被打,一溜烟就跑到太婆身后躲起来了:“太婆救命!妈妈打崽崽啦!”
“喊太婆也没用!”季曼眼一瞪,气呼呼地就要上前去抓她出来,“上次就跟你说了,爸爸的纸不能乱动,你这倒霉孩子,看我不揍你……”
季奶奶原本还只是想拦一拦,一听孙女说“喊太婆也没用”,老小孩的那股倔劲儿就上来了,一把打掉她准备往小舒瑶胳膊上去的手,哼道:“喊太婆怎么没用了?!你才倒霉孩子呢!你小时候撕破了那么多被单衣服,弄坏了那么多东西,奶奶我揍你了没?瑶瑶只不过是画了几笔画,你就在这喊打喊杀的,我和你嫂子可都不是这样带的孩子。”
“奶奶!”季曼又是无奈又是气,“您能别老是揭我的老底嘛!再说了,这性质根本不一样,瑶瑶上回就画花了磊子哥的实验报告,害他那天晚上补报告补到大半夜,这回又乱画,不管教怎么行?!”
说起上回的事,季奶奶护着小舒瑶的胳膊就不是那么坚定了:“乱画东西确实不是什么好习惯……”
“太婆……”小舒瑶适时拽了拽她的衣角,语气可怜巴巴。
“咳,瑶瑶乱画确实是她的不对,但你也不能上来就要揍她啊!”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像是态度从未动摇过一般,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好教不就是了,瑶瑶又不是那种听不懂话的调皮孩子。”
季曼更郁闷了,特想问她奶:您说这话心里虚不虚?瑶瑶这样都不叫调皮孩子,那她小时候简直就是天下最乖的崽了。
画花爸爸的文件和妈妈的设计稿、偷用妈妈的口红、抢表哥的玩具和作业本、把家里的纸巾撕得到处都是、偷偷躲起来害他们找了半天结果自己睡着了……什么调皮捣蛋的事都让姜舒瑶同学干遍了好嘛!
“爸爸说瑶瑶可以画!”小舒瑶从太婆身后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奶声奶气地给自己申辩。
一听这话,季奶奶顿时有了倚仗,竭力挺起已经驼起来的背,拐杖“咚咚”地敲着地面:“难怪呢!我就说瑶瑶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上回磊子就说以后一般不会带重要文件回来,他都说瑶瑶可以画了,你还揍孩子干啥?”
得,季曼算是知道了,从太婆到爸爸,全是惯着孩子的,她当妈的还能怎么办呢?
“得,说来说去,还成我的错了,您就惯着她吧!”
老太太偷偷瞄了她一眼,补充道:“你要说她我不管,打孩子可不成,我们瑶瑶这小胳膊小腿的,你那个力气,万一把孩子打坏了,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季曼被这护短的老太太给气笑了:“我是有多没数才能把孩子给打坏啊!有您这么偏心眼的嘛!”
老太太理直气壮地嘟囔道:“偏心眼怎么了?还不知道能偏几年了呢,等我闭眼了,我们瑶瑶都没人护着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喜欢说这种话,季曼理解但还是听不得,眉头紧皱:“奶奶!”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刻意了,她有些不自然地咧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