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季曼来说,鹞子山是个陌生的地方。
尽管上次她一路经由小鹞子山进了大鹞子山,但那时她还是混沌状态,清醒以后连自己走过的路都不太记得了,更遑论鹞子山的情况了。
季奶奶他们平时倒是经常到小鹞子山采野菜、打猪草、摘蘑菇或捡柴,但无论是季奶奶、季明伟还是已逝的季明忠夫妻俩,都不会缺心眼到带她这样一个小傻子一起进山干活。
故而,季曼此时看向周围的眼神是陌生而新奇的。
原来,小鹞子山长这样啊,她像个土包子一样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是想道。
林子里长着不知名的乔木和数量不少的松树,植被茂密,地上除了几条明显是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以外,便是郁郁葱葱的野草野花和一些矮小的灌木,说不上多好看,但整体看起来特别有生机,也别有一番野趣。
刚下过雨的地面很湿润,有些腐烂的落叶和掉落的松针都吸满了水,有些地方一脚踩下去便“噗”地一声,软绵绵水汪汪的,怪好玩的。
季奶奶还在给姜成磊“上课”,季曼便已经自己在一边玩上了,一脚一个小水坑,玩的不亦乐乎。
等季奶奶看过去的时候,有落叶覆盖的地面上已经被踩出了好几个坑。
“曼曼,不要踩水玩,鞋湿了会生病哦!”她眉头微皱,语气温和地指责道。
季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千层底鞋,乖乖应道:“哦,那曼曼不踩了。”
不能踩水玩了,她便屁颠屁颠地跑去摘花了。
此时正值夏天,山上的野花正是开得最热烈的时候,离他们不远处,便有好几丛野蔷薇,粉白和玫红的花瓣间杂,开得热闹极了。
季曼便是被它们吸引了过去。
野蔷薇单单折下一枝来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折下好几枝放到一起也不对味,季曼细细端详了一会,扭头问季奶奶:“奶奶,我们能把花花挖回去养么?”
它还是整丛整丛的好看,带着一股野蛮生长、肆意开花的野劲儿。
季奶奶笑着摇摇头:“这可不行。”
季曼不愿意就此放弃,走到奶奶边上搂着她的腿撒娇道:“就挖一丛好不好?就一丛,种在院子里,就
天天都有漂亮花花看了。”
季奶奶坚决摇头拒绝:“不能养花哦,这是资本主义作风,会被举报的。”
虽然她老人家不太明白为什么养花就是资本主义了,但是队上开过会,让院子里有花的人家都把花给拔了,她当然不能“顶风作案”。
季曼也不太懂,但听她这么一说,隐隐感觉到资本主义作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只得遗憾地选择放弃,不舍地回头看了那丛开得最热烈的野蔷薇一眼:“那好吧……”
“曼曼乖,花花漂亮我们可以下次再来看,或者折几支带回家偷偷玩一下也可以。”季奶奶心疼地摸摸小孙女的脑袋,提议道。
失落了一小会之后,季曼便满血复活了,摆摆手活力十足地回道:“没事,看看就好了,不种也没关系。奶奶,磊子哥,我们继续去找蘑菇和野菜吧!”
季奶奶没好气地刮刮她的小鼻梁:“你都不认真听我说,认都不认识,还找什么蘑菇野菜?你看磊子多听话多聪明,我说什么他都认真听着,一下就学会了,再看看你,就知道踩水摘花!”
虽然嘴上说着指责的话,老太太的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明显不是真的在骂。
季曼笑嘻嘻地拉着她的大手往前走,嘴上应道:“那我现在就向磊子哥好好学习呗!”
说完还冲姜成磊挤眉弄眼地笑笑。
姜成磊面无表情,心里却盘算着:要不,在自家到小鹞子山的那条路上撒点野蔷薇的种子,装作是野生的?野生的花总跟资本主义作风没什么关系了吧!而且也不是种在院子里,应该可以?
光看表面,可看不出他心里还在琢磨这些。
见他不说话也不笑,季曼还以为他是在记刚才奶奶说的那些有关蘑菇野菜的东西呢,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专心地跟着奶奶后头当个采蘑菇的小姑娘。
下雨过后的小鹞子山,菌类确实不少,细细一闻,就能闻见清新的空气中传来一丝丝新鲜菌菇的香味。
虽然年纪大了,季奶奶的眼睛仍旧利得很,找起蘑菇来快得很,比季曼和姜成磊这两个半吊子加起来还有得剩。
她都找到三丛平菇一处牛肝菌了,俩孩子还没开张呢!
季曼双唇微嘟,郁卒地
说道:“我和磊子哥都好倒霉呀!一个蘑菇也没看见。”
话音未落,姜成磊便紧走几步扒拉开遮蔽物,采到了两三个黄丝菌。
季曼:“……好吧,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倒霉了。”
她哀怨的小眼神飘向突然有收获的姜成磊,水汪汪的杏眼像是在说:说好的一起倒霉一起菜,你却偷偷成了才!
姜成磊被看得脊背一僵,索性将还没来得及放进背篓里的黄丝菌一股脑塞进了季曼背上的小背篓里,然后朝她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了。
季曼被他这波操作弄得有点不好意思,羞赧地嘟囔道:“我就是说自己倒霉而已,又不是馋你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