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孟金玉的这番话, 刘安琴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她做梦都想不到顾智民还活着。
此时,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庞,她的眸光一丝丝黯淡下来, 最终如同被抽光了力气一般, 双目无神。
当初得到顾智民牺牲的消息时, 她是不知所措的。
她一个女人, 艰难地带着孩子,从他的战友手中接过他的遗物, 签了各种知情书,接受了抚恤金,甚至还参与了部队内部举行的小型追悼会。
在整个过程中, 她哭得死去活来, 晕倒过去好几回, 醒来时,总看见顾祈用无助的眼神望着自己。
可她有什么办法,她也很无助啊。
后来遇到周鑫, 她的心情才稍微好一些。
她不是不爱顾智民,也不是对周鑫多死心塌地, 而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太需要有人关心自己。
可是,就在她开启了自己的新生活时,顾智民居然回来了。
他没有死, 活得好好的。
刘安琴不知所措, 就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与周鑫保持着距离,而后紧紧地望着顾智民。
“小祈是我的儿子,我只是希望他道歉, 并不是——”
“两位老领导一定是能理解的。”周鑫打断了她的话,平静下来之后,他看着两位老同志,斟酌着刚才孟金玉提的军衔,便说道,“我们是文化人,大家心平气和,把这件事说清楚。没必要将什么‘狗仗人势’挂在嘴边,这太难听了。”
他以为老领导听完自己的话,会批评孟金玉,这样一来,自己则占了上风。
可谁知道,赵司令脾气火爆,直接骂了两句脏话,又说道:“顾同志是没牺牲,才看见了这一幕,要是他真牺牲了,他的老子和儿子,指不定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这位女同志说得对,真是狗仗人势的混账东西!”
“小丁。”李团长也铁青着脸,“立马联系公安局,把这两个人关起来,好好审讯!咱们军人同志在战场上流了这么多血,不能让无耻之人寒了军人同志的心,让他们流血又流泪!”
小兵立马往外跑了一趟。
周鑫和刘安琴本是想来将周父和周母救出来的,这会儿自己也要被带走了,顿时慌张不已。
他俩一个劲辩解着,甚至还让顾祈帮自己说说话,好让老领导们和顾智民放自己一马。
“你叫顾祈?”赵司令冲着他招招手,让他在自己面前站定,说道,“你跟我说说,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刘安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
孟金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把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吧。”
顾祈点点头:“我在周家住,一开始几天,他们对我很客气。但是后来见我常来,周叔叔和他父母就提醒我,让我别去了。我以为妈妈想见我,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去。那一天,他们一家子人,说要去国营饭店吃饭,让我在家里待着。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妈晚上十点才回来,抱着我哭,说她对不起我。”
顾智民的眸光沉下来,一只手用力地攥住轮椅把手,手背上冒起青筋。
他昏迷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对待他儿子的!
“她说对不起你,有没有让你吃饭?”赵司令皱眉。
顾祈摇摇头。
“你胡说!”刘安琴激动道,“是家里没有吃的了,一点都没有,第二天早上醒来,我不是马上给你去买了馒头和豆浆吗?”
顾祈静静地看着刘安琴,眸中再也没有期待,被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黯然。
他没有撒谎。
那会儿,她说她身不由己,他信了。
可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事,每一次都是身不由己。
若不是失望到了极致,他一个九岁的孩子,又何至于下定决心,离开周家。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赵司令问。
顾祈沉默片刻:“我还有一支钢笔,那是爸爸给的礼物,周家的老奶奶听说之后,没收了。我刚才听金玉阿姨喊您司令,司令是不是军队里最了不起的战士?您能帮我把钢笔要回来吗?”
“当然可以。”赵司令抬起手,在半空中停留许久,最后轻轻地搭了搭顾祈的背。
这个孩子,不容易。
李团长看向顾智民,说道:“你这儿子小小年纪,倒是有魄力,敢在赵司令面前说话,还说得有条不紊!以后这小子,有出息!”
谁不知道赵司令平时严肃沉默,那眸光就像是裹了冰雪的刀子似的,一扫过来,能让部队里上过战场的同志各个噤若寒蝉。
可是,顾祈却不怕他。
李团长笑着调侃一番,使得病房里的气氛好了不少。
顾老爷子已经回过神,询问当时的情况。
听顾智民说完之后,老人家语气感慨:“那也是九死一生,能活下来,你也算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