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 弯月如钩,繁星耀耀。
星光与月华穿过人间重重屋瓦飞檐,溶进了护城河的碧波之中。
河边有座思雨楼, 是这金淮城中最大的青楼,今夜明灯照彻, 珠玉流光, 门外来客熙熙攘攘, 正迎来一桩盛事。
——思雨楼中的头牌云裳姑娘, 今日要正式挂牌接客了。
思雨楼在金淮城的风月场中本来就稳坐第一把交椅, 楼中美人无数,各有才艺,能在这里被当成头牌,自然有不同凡响之处。
据说这位云裳姑娘的美貌举世无双, 见者无不神魂颠倒,同时善解人意,饱读诗书,歌舞书画无一不精。
只是她性子冷傲,虽已在楼中三年,却从来只肯陪人清谈唱曲, 谁也奈何不了, 这次居然会同意挂牌接客,自然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此时座上的客人已经满了九成,云裳姑娘尚未露面, 台上有四名相貌相同的美貌女子正在奏乐歌舞,引得客人们连连叫好。
城西绸缎庄的王少东家也在其列。
他家资巨富,姑父又在京城做官,是金淮数一数二的贵公子, 因而坐在了最前排的中间位置。
王公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美人,正带劲的时候,忽然听见身边当啷一声响,把他吓了一跳。
他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邻座的人斜倚在桌边,撑着头睡着了,桌沿上的酒杯被他无意中碰落在地。
王公子不由为之绝倒。
这什么人啊,重金花费外加精心准备字画才换来了进门的机会,在这样靠前的好位置,面对如斯美人美景,他居然还能昏昏欲睡?!
他是不是男人,还是不喜欢女人?!
王公子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台,你是否身体不适?”
酒杯落地,对方也醒了,转头看他一眼,说道:“多谢公子关心。我不妨事,只是一时犯困,见笑。”
王公子看清楚他的正脸,发现此人剑眉星目,英俊秀逸,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不觉在心中暗暗喝了声彩。
再加上对方的穿着打扮也显示出家境殷实,能坐在这个位置更是不一般,王公子有心结交,便笑着搭话道:“那兄台你的眼光也忒高了,如此四美在前,都能昏昏欲睡。”
那男子道:“天下的美人甚多,但乱花容易迷眼,倒不如只取其中最艳。得我一顾之人,需得心中所爱。”
王公子道:“哈哈,此言不光有理,还很骄傲啊。兄台如何称呼?”
对方微微一顿,说道:“在下姓……曲,名江。”
王公子道:“原来是曲兄。小弟姓王名舒……”
他刚说到这里,声音就被一阵呼声淹没了。
今晚的主角云裳姑娘千呼万唤始出来,总算让大家见到了真容,未语先笑,体态风流,确实生的极为美丽,宾客们纷纷赞叹。
王公子看直了眼,化名“曲江”的靖千江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小呵欠。
天下初定之后,他和曲长负便离开了京城,一路向南,逛至金淮,遇上些突发的意外。
曲长负说看见人多心烦,回客栈歇着去了,靖千江则独自来这里办事。
他人是进了青楼,心根本就不在此处,看这些咿咿呀呀的东西实在无聊,就喝了半杯酒提神。
结果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苦练许久的酒量,非但没精神起来,反倒困得不行。
*
这边的厅上,一群人争先恐后地竞价,都希望能够成为云裳姑娘的入幕之宾,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常。
门外小厮搓着手,踮着脚,抻长了脖子向里面望着,只觉得心痒难搔,恨不得进去再领略一番云裳的美貌才好。
正惦记间,他听见身后有马车的声音传来,知道是又有客人到了,连忙转过身。
他迎来送往的惯了,习惯性地满脸堆笑,正要上前,忽又蓦地愣住。
此时三月,风中有淡淡的花香,楼前是春江不尽明月高悬,他就瞧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年轻公子向这边过来,一时间什么都忘了。
瞧见这副人间绝顶的色相,什么云裳雨裳瞬间就被从脑海中忘的干干净净,小厮呐呐地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瞧着对方自己进了门去。
直到人都已经走了,他才反应过来,又猛地转头,只能见到一袂衣角扬起,转眼间没入繁华的灯火之中。
方才……怕不是突然癔症了吧!
*
此时的厅中,云裳已经一曲霓裳舞罢,周围的气氛极其热烈,慕名而来的客人们纷纷捧出奇珍异宝竞逐,希望能够博得美人欢心,成为云裳的首位入幕之宾。
之前那名绸缎铺的王少东家送了匹十分珍贵的雨丝缎,又转头去看靖千江,只见他拿了串碧玺手串放在托盘上,令下人呈了上去。
王公子不由啧啧赞叹道:“曲江兄,你可真是大手笔,这手串一看就是稀罕的物件啊,只怕番邦进贡给宫中的也就是这个成色了。怪不得你对其他女子都不肯多看一眼,原来是对云裳姑娘势在必得。”
靖千江听的一身鸡皮疙瘩:“也不怎么值钱,比不上王家的雨丝缎——”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称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