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乾正和狐朋狗友们在怡红楼喝酒呢,张家派了五个下人去寻张乾, 连拖带拽的把人拽出怡红楼。传旨的太监也跟着到了怡红楼, 立在门口看着喝得醉醺醺的张乾。
张乾打着酒嗝上了进宫的轿子, 传旨的太监很是嫌弃的拍拍刚才被张乾触碰到的袖子。
一身酒味和脂粉味,难闻的要死。这花天酒地的世家子, 是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了么?
张乾还以为是皇帝唤他进宫是要表扬他的,他开开心心到了御前。结果一纸诏书当面被砸过来, 砸了张乾满脸。
张乾吃痛, 这方被砸清醒。他愕然的一仰脸,便瞅到皇帝苍白的脸上满是滔天怒色, 指着他大吼:“混账东西!你自己看看你这诏书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朕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掉脑袋?那还得了!张乾在惊吓中彻底清醒了, 手忙脚乱的捡起诏书就打开看, 顾不得脸上的吃痛。
这一看,张乾整个人如坠冰窟。
这诏书里满篇的错字,还俱是大不敬的字眼,忍无可忍。
像“陛下”写成了“狴下”, 这等同在骂皇帝是禽兽;“促使”写成了“促便”,这意思一琢磨起来就觉得恶臭熏天;还有“国本”写成了“国木”, “淑慎”写成了“椒慎”……错漏百出不忍直视,张乾一路看下来已是心惊胆战,吓得脑子都不转了。这是他照着孟庭给的底稿抄写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张乾跪在地上抖得厉害, 差点连诏书都端不住, 刚要说话, 就见皇帝又抄起那些公文恼怒的扔来。
公文接连砸在张乾身上,将张乾额头砸出个大红包,张乾疼的叫不敢叫,极度骇然。
皇帝拂袖将满桌的公文扫落一地,然后咳嗽着按掌撑在桌案上,双眼暴突瞪着张乾怒吼:“你好好看看这些公文,粗枝大叶错漏无数,就是三岁小儿也不会如你这般行止放肆!你是觉得朕病入膏肓,好糊弄了是不是?如此藐视皇威,朕看你是活腻歪了!”
张乾被吼得几乎傻掉,天子之威自带血流成河的气场,即便皇帝身体不好中气不足,亦将张乾震慑得满脑子空白。
此刻张乾的身边没有人能帮他,父亲、叔父,谁也不在。他只能一个人六神无主的摇头,拼命呼喊:“皇上、皇上息怒!不是微臣、不是微臣……”张乾几乎是语无伦次:“这诏书,诏书不是微臣写的!公文也不是、不是微臣修订的!都不是微臣!是孟庭!对,是孟庭!都是孟庭做的,微臣冤枉啊皇上!”
“荒唐!”皇帝一手挥落砚台,沉重的四方砚砸落在地,发出狠狠的响声。张乾在这响声中脖子一缩,两只眼睛已吓得满是血丝。
手指颤抖指着张乾的面颊,皇帝怒道:“你身为翰林侍读,诏书不是你写的还能是谁写的?孟庭乃从六品修撰,他怎么能写诏书?诏书上是不是你的字?签得是不是你的名?盖得是不是你的章?还有这些公文,是不是你核查的?签着你的名字盖着你的章印!你简直胆大包天,当着朕的面也敢将朕当傻子戏弄!”
“不是,不是,皇上您听微臣解释……”
张乾已被吓得怔了去,几乎是想到什么就惶恐的喊:“孟庭,真的是孟庭,都是孟庭做的!他是要陷害微臣。对,他陷害微臣,微臣是被孟庭陷害的!皇上明察!皇上明察啊!”
若说刚才张乾是一时惊慌脑子空白,那么这会儿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孟庭每天认真处理公务,便是在放松他的警惕,让他越发丧失戒心。
等他不再戒备孟庭,开始不过脑子的对待孟庭交给他的诏书公文后,孟庭便使故意写了这么个诏书底稿给他抄写,更故意将公文修订得一团糟糕。而张乾早已松懈的不再审核内容了,他直接抄写、签字、盖章。
如是,掉进了孟庭的陷阱。
字是他写的,核对是他做的,签名是他,盖章是他。而在皇帝眼里,孟庭的官职是根本不能接触诏书的。
若是张乾告诉皇帝,是自己逼迫孟庭为自己干活。这罪名扣下来同样是欺君之罪,与眼下皇帝按给他的罪名不相伯仲。
张乾内心中生出无比愤恨绝望的咆哮。
这般伎俩他再熟悉不过,月前他就是在张家的帮扶下用同样的伎俩陷害孟庭。
孟庭轻易就破解了那一局,奉还给他张乾的这一局却根本无法可破!
该死的孟庭,这心思狠毒的货色!
皇帝这一通动气,身子有些吃不消。他轻轻咳嗽着缓了缓,怒色渐敛,看向张乾的目光越发冰冷。
“你这等世家子弟,入了翰林院就该修身养性,好好做学问。你却如此玩忽职守!朕还听说,传旨的太监去你家中召你进宫,你人却在怡红楼。瞧瞧你这浑身酒气和脂粉香,真真是世家子弟的败类!别以为你成日在翰林院里拉帮结派打压那些寒门名士朕不知道,朕耳朵没聋!看看你们这些人,把好好一个翰林院弄得乌烟瘴气!”
张乾身子整个趴伏在地上,惶急道:“皇上,微臣有错,微臣有错!求皇上开恩!”
“开恩?”皇帝眯了眯眼,“你如此不可救药,更浪费翰林院对你等的栽培。你要朕怎么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