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十一年注定在姜姝心中不会是一个太好的年份,溪山避暑之旅结束,众人浩浩汤汤地回到京都府里还没几天,姜氏接连传出两道丧报——姜姝的母亲和姜姝的四嫂。
紧接着,姜姝她四哥丢下孩子不管,出家去了。
姜姝又是悲又是气,命人备了车撵,带着萧璟就出宫直奔姜家而去,行至宫门口恰好遇上在宫门口等她的萧旭和萧瑁。萧旭收到消息,就知道姜姝肯定会出宫去,便带着儿子换了身衣裳,在宫门口等着姜姝,二人相视一眼,姜姝的眼泪就要往下掉。
萧旭登上撵车,抱着姜姝,轻声哄她:“你现在还可以哭,待会儿可要少哭些,不然引得府上众人都要跟着哭。”
姜姝悲从心来,眼泪哪里是那么好止住的?萧旭也耐心地哄着。
萧璟有些嫌弃地看了她阿爹一眼,她明明记得上次她在阿爹面前摔了一跤,掉了两滴眼泪还被阿爹说没出息,哪有公主为了这么点事情哭的?怎么换了阿娘哭,阿爹就不说没出息啦。
萧瑁压低了声音对妹妹说:“阿娘很难过,你要乖一点。”
“我可乖了!”萧璟冲着哥哥皱了皱鼻子,不服气道。
萧瑁和萧璟正在努力地积攒眼泪,小兄妹跟外祖母和四舅母都不算多熟悉,猛然间听闻人去了,虽觉遗憾,但要说有多悲伤,那可真没有。但去报丧的人家,就算是小孩子,也决计没有带着笑脸去的道理。
姜家秩序井然,忙而不乱,姜姝一到姜家就更止不住眼泪了,还不等哗啦啦跪成了一片的人起身,就直直地扑到谢氏的棺材前哭着喊“阿娘”。
萧旭唤了行礼的诸人起身,走到姜姝身边,沉默地看着姜姝扒着棺材哭。
萧旭也曾这样扒着棺材哭过,那是许皇后出殡的时候,他犟着性子扒着棺材不肯下去,不让宫人合上棺材,只想多看他阿娘几眼。
当日,姜姝在姜家哭得头昏脑涨,之后又紧赶慢赶地在宫门下钥匙之前回宫。次日,还不等姜姝缓过劲儿来,郑妍身边的阿方急匆匆地来报:“清和殿的李氏娘子难产了。”
姜姝几乎要被这接二连三的坏消息给砸傻了,还是宛娘赶
忙跟着阿方出去请太医,又命人给姜姝备步撵。
清和殿里住着的人身份特殊,是皇亲贵胄,也是阶下之囚,还是皇帝宽仁的证明与徽章,郑妍虽是阿宝的养母,但其不过妃妾身份,的确无法做清和殿一干人等的主,阿方来请姜姝,也是应有之义。
清和殿外有侍卫把守,远远地看见皇后的步撵来了,慌不迭地躬身行礼。
“起吧,本宫是来看看李娘子的。”
姜姝走下步撵,里间的萧晗和萧晓都是一派的慌乱焦急,毛太医则站在院子里直叹气。
“李娘子怎么样了?”姜姝走近毛太医,在萧晗和萧晓将要行礼的时候挥了挥手,示意免礼。
“回皇后娘娘的话,李娘子的孩子胎位不正,又长得过大,所以生产有些困难,臣已经命人熬了参汤给李娘子攒攒力气,可能不能平安,臣不敢担保。”毛太医说着就跪倒在地。
姜姝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下意识地看向了旁边的萧晗,神色怔愣。
“生死有命,太医尽力就好。”萧晗沉默良久,语气沉重地开了口。
萧晓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姝轻轻闭了闭眼,抬脚走进内室,穿过屏风与帐幔,便见咬着帕子的李娘子满头大汗,青筋乍现,仿佛是把全身的力气都拿出来了犹嫌不够,仍希冀着能从哪里去借点力气来。稳婆就守在床边,时不时地就往被当作遮掩的被子里看一眼,催促鼓励着李娘子使劲儿。
“阿李,你要撑住。”姜姝站在床头,抬手接过婢子捧上来的帕子,替李娘子擦了擦汗珠。
“阿宝就要满两岁了,生得机灵可爱,正在景和殿里等着她的小伙伴呢。”
“你忍不忍心让你孩子的生日和你的忌日变成同一天?以后他每每庆祝生辰,都要先拜你的牌位,一生遗憾,若有人与他不和,一句‘生而克母’就足够戳心窝子的。”
“阿李,撑住,为了你自己也好,为了你的孩子也好,你都要撑住。”
姜姝将手里已经被李娘子的汗水浸湿了的帕子丢给了婢子,握着自己的手帕,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李娘子,一字一字都咬得极是清楚地说着。
“娘娘,娘
娘,娘娘我撑不住了,还请您多看顾着我的孩子。”嘴里咬着的帕子被李娘子给吐了出来,李娘子伸手抓住姜姝的手,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到枕边。
“娘子您加把劲儿,孩子就快出来了!”稳婆大喊。
姜姝反握住李娘子的手,蹲下身去,“你撑得住的,你可以的,看,孩子都要出来了,不要给自己和孩子留有遗憾,撑住!”
“宛娘,去把萧晗请进来!”
内室弥漫着的全是血腥气,萧晗被宛娘请进来时,不由皱眉,但见姜姝蹲在床头握着李娘子的手后,眉头皱得更紧。
“娘娘,血房不祥,您不该进来的。”萧晗躬身同姜姝讲话。
姜姝侧首看了萧晗一眼,将李娘子的手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