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六日凌晨被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的丁老头终是没熬过来,因为心衰去了另一个世界与孙秀香团聚了。
因为疫情医院限制陪床人员,抢救时只有添寿在身边,他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时还有种恍如隔世被命运开了玩笑的感觉,因为就在心衰前一个小时,当时还是四月五号,丁老头因为清明无法去给孙秀香以及儿子添福烧纸, 斜坐在病床前一个劲的絮叨想出院。
添寿起初还会搭话说特殊时期,出去就是给别人添麻烦,随后被丁老头絮叨烦了,便答应他医生同意出院后,一定第一时间雇车送他回老家,让他小住几天,上上坟, 见见故友。
丁老头被说开心了, 突然提起大女儿沐香家里的补偿地,说要回去多种点蔬菜,特殊时期给各家孩子们分分,家里有地多少比外面买着吃划算。
当时已经很晚了,忙了一天的添寿只是应了几声,便催促着丁老头快点睡觉,他当时要知道父亲睡着后会出事,一定会和他再多聊几句,两个人商量商量地里该种点什么。
这一错过便是两个世界了……
直到丁老头被查床的护士发现异常,叫醒添寿帮忙把人推进急救室抢救,父子两个都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
医生从抢救室室内走出来宣布死亡的时候,站在抢救室门口的添寿还以为自己又将会收到一份病危通知书,就在他眼神涣散有些麻木的伸手接护士手中的东西时:
死亡通知书
几个字瞬间让他清醒,他强颜欢笑着询问医生是不是搞错了,自己父亲昨天还吃了一碗馄饨,大便时也知道叫人了,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怎么就突然……突然没了?
护士早已见惯了这种事情,让医生先离开后,她拿着那张纸催促着添寿自己确定病人信息,还说着那是回光返照,劝添寿节哀。
添寿拿着死亡通知书蹲坐在走廊里,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名字,确定死因,他甚至还用手指扣了扣那个手写的名字,他妄图能将名字扣下,换自己父亲从抢救室内出来。
最终他接受了现实,郑重的收起通知书,拨通了哥哥添禄的电话:
“哥,爸去了。”
一句话,几个字,说出来的那一刻,眼泪无声落下。
电话另一端的添禄因为工作原因人还被隔离在外地,接到电话后只是缓缓吐出一个字:
“哦。”
随后他像是如梦初醒般,哽咽的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离开时不是说可以保守治疗的吗?回家静养就好。”
“刚刚,医院限人, 回不来,咱们就老家见吧,我先给添喜去个电话,你是长子,老家的亲属就交给你通知了。”
添寿不想再多说下去,挂断电话,抹把眼泪又给添喜打去了电话。
凌晨,三哥,医院,电话,种种信息在手机响起的那一刻,正在连夜赶制褥子的添喜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这一刻她还没接起电话,人已经趴到未完成的褥子上哭到泣不成声了,连电话都是老公小徐接的。
添寿说出丁老头的死讯,小徐反应很平静,挂断电话后正要跟添喜说,添喜已经跑到门口,连件外套都没穿,只是换了双鞋狂奔下楼了。
医院离添喜家并不近,但此刻的添喜只想用虐待自己的方式来舒缓内心的悲痛,她狂奔了五个路口,从天黑跑到了天亮,因为体力不支被路沿石绊倒,疼痛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虽然还在嚎啕痛哭,但已经可以和自己和解了,她打了出租车,到了医院门口后,她置办好了寿衣清洗工具,抱着这一切她向门卫出示了通行证,她本想着尽女儿的最后责任。
但医院不让进,还让她重新去做核酸,并告知她,昨天的证进不了今天的门。
那一瞬间添喜再次崩溃,抱着寿衣坐在路边哭泣,她想不通,自己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临走时问今天吃什么,父亲还能意识清醒的说出手擀面。
怎么今天说没就没了,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
添喜的哭声越来越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医院门口的崩溃似乎是有共情性的,一样被堵在门口的人,坐到添喜身边,同样哭着搂住她给她安慰。
两个人完全陌生,都不知道彼此间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一刻,却都在医院门口相互取暖着痛哭。
添喜也是在这一刻,找到了排解委屈的发泄口念叨着自己褥子还没做好,褥疮药还没来得及买,手擀面也没做,什么都没来得及,人已经走了。
对方则在哭命运对她孩子不公,一出生就有先天疾病,只要她再给孩子治下去,老公便会和自己离婚,家底也会被掏空,可她根本看不得只有两岁的女儿在家里痛苦。
两个人各说各的,互不相识却是在此刻可以唯依着诉说大哭的人。
哭完了,两个人该去做核酸,该办通行证,进医院的流程是哭无法解决的,该面对还是要继续面对。
添喜进入医院后想,见见父亲,整理遗容,带他离开回老家火化并安葬。
但特殊时期,需要排队,等医院安排,添喜就算带着东西来,也没见到丁老头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