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 金陵城就变得日益寒冷起来。一阵阵的风灌进来,给这座宫城里添了些许寒意。
日子一日日过去, 按照皇上的吩咐, 尚宫局将皇后的制式来,凤冠、绣了凤凰纹路的凤袍,还有熏香,为的就是给新皇后过目,看看是否合她的心意。容婴看了几眼, 微微停顿了一下,却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复又垂下眸子, 继续去读书了。
其实越是接近封后大典的日子, 容婴需要考虑的事情就越多。比如……她该什么时候脱离这个世界,该不该趁着在大典开始前就先行离开。毕竟原主的愿望已经大抵完成, 她没有再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了。可如果要走的话, 又该用什么理由呢?
望着小姑娘一脸迷惑的模样,秦尚宫还以为这位年轻的皇后对这些制式并不满意,脸色稍稍有些变化。
可历朝历代之中,早已没了比这更做工精致的东西!难道是新皇后被君主宠得太久, 将小姑娘娇纵得忘乎所以。想了许久, 她咬了咬牙, 才心怀惴惴的禀报:“娘娘若是不喜欢,尚宫局还有旁的准备。只是陛下曾经吩咐,定要让娘娘满意才行。娘娘对哪儿不喜欢,也可一并指出, 奴婢才好改动一番。”
容婴回过神来,眼睫轻轻扇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说:“本宫觉得哪儿都好,只是这身常服上面,裙摆的纹路要稍稍改一改。”
皇后有一身日常的衣裙,材质是进贡的蜀锦,做工尤为精细,袍角的纹路还是用极珍贵的丝线绣得的。可惜绣的纹路却是木槿花,看似清雅,不过这具原主的身子见了木槿花,想起沈卿安,自然而然的心绪就不佳起来。
容婴觉得,即使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也应当将所有的事情解决完再走。包括考虑到原主所有的心思。
虽挑出了错处,不过最终好歹还是入了这位贵妃娘娘的眼,秦尚宫这才隐隐松了一口气。“若是娘娘不喜的纹路,奴婢会立即让下头人注意。请娘娘放心。”
容婴点了一下头。这时外头有人禀报陛下过来了,尚宫对着君主行了礼,赶紧带着手下退下了。
内殿的宫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退了出去,容婴早早的撤了内室中浓重的香,殿中只余下清浅的、缓缓晕染开的花香,倒叫人极为舒心,气氛莫名几分安宁。
隔着重重帷帐,顾洵俨望了望缩在榻上的那段娇小的身影,问:“今日准备得如何了?”
容婴撑着下巴,这才放下书,像是才睡醒不久,眼底雾气迷蒙的看他:“陛下说的是什么?”
玄纹的衣摆扫过地面走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撩起了床帘,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只穿了一身亵衣。眼尾带着丝丝嫣红,在这重重的深宫禁苑中,竟然也有一种天然的美好。
他静默了一瞬,微微笑了笑,说:“自然是嫁给朕。”
容婴这才仰起头来,眼尾上勾,露出一截雪白如玉的脖颈:“臣妾自然早已准备好了,更何况……臣妾难道不一直都是您的妻子么?这阖宫上下,没有不知道的。”
顾洵俨的指尖顺势落下,扶住小姑娘的腰,将她抱回榻上去。“朕说的,不是后宫妃妾,而是一生一世的良人。”他的声音很沉,望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若是到了朕的身边,你就不能再离开,因为后宫之中只有你。你想好了么。”
容婴唇角微微扬起,那张面庞仍旧是安和柔美的,看上去莫名乖巧,“都听您的。”她小声的道。
其实今日薛沉锦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顾洵俨心里很清楚。那些暗卫来回报的时候,态度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他大开杀戒一般。
不过……若是他一味拘着她,这样的深宫禁庭,或许反倒会叫她生厌。她这样的小姑娘,即使面对君王的时候大多都是心不在焉。他也敢断定,她根本不会对一个臣子留心!
所以,反倒不如让他们去说清楚。她终究是会回来的。
容婴趴在他的怀里的时候,夜里变得极为安宁,她忽然说:“臣妾今日看了一本书,就是当日还在府中的时候,陛下赠给臣妾的那本。里面引用了一个先朝的故事,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
顾洵俨自然还记得,当日在国公府初见的时候,当着永安侯的面儿,他的确赐给了她一本他批注过的闲书册。
只是没想到的是,薛沉锦时至今日仍旧带着,还时不时拿出来读一读。
顾洵俨眼底隐隐藏有笑意,面上仍旧是冷淡的,“什么故事?”
容婴难得静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杯酒释兵权的事。与之对应的,便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顾洵俨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苍白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杯酒释兵权的事情发生在先朝,实则却是因为君王忌惮臣子手握大权,用一杯酒强令臣子将手中的权力交还于王上。然而薛沉锦不过是养在国公府里养大的,不问政事,却在这个时候提及这个典故,必定是有深意的。
说起来他也并非什么良善之流。当初夺位于东宫的时候,他处置了不少乱臣。身为一个君王,更何况当初还只是少年天子,得到很多东西的代价原本就是鲜血。
“所以呢,”他垂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