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里落了几场秋雨,空气都是潮湿的。顾觉卿身披着一身素白的鹤氅,坐在轮椅上,禁军统领锁了宫门,望着顾觉卿冰白如玉的侧脸,想听从他的意思。
无论那些朝堂上的老臣有多想要了他的性命,剑都抵到了脖子上。顾觉卿皆是一言不发,苍白的脸上无波无澜。殿外秋日的阳光漏进来,唇色苍白,他的唇角甚至衔着一丝淡笑,看上去有些温和,宛如一块璞玉。
仿佛今日.逼宫的不是他,逼陛下写禅位书的也不是他。
若是得到某些东西的代价是鲜血,那也无妨。
“请陛下出殿。”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轻轻的,这样开口。禁军围在内殿周围,却没有立即冲进去。顾缙云在位多年,毕竟积威仍在,还没有人主动动他。
半晌无语。
苏太尉面露愠色,颤声道:“顾觉卿!你可知你今日所做,根本非臣子所为。你和那些叛臣贼子有什么区别?!你今日能在这个位置上,全因为陛下当初怜悯你,丞相大人难道心里一点都不清楚么!”
顾觉卿指尖紧扣在轮椅上,有些泛白,淡淡一笑:“那苏大人觉得,在这宣室殿中,白日宣淫,便是明君所为么?”
苏太尉厉声质问:“陛下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得到丞相来管了?!”
顾觉卿抿了抿唇,目光不知看着何处,不再说话了。
禁军统领得了指令,对着内殿说了几次“恭请陛下出殿”。
大半刻后,顾缙云才掀开了帷帐,走出来。他一袭玄色衮服,显得威严至极。看了顾觉卿片刻,似乎是早已料到了如今的情形,并未出声斥责,声音反倒极淡:“顾觉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胆敢如此行事。你是真的想好了么?”
顾觉卿的神情仍旧是冷淡、优雅的,目光轻轻扫过帷幕的后面,默然不语。
内殿熏香的痕迹极重,和着殿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极能叫人昏昏欲睡。
三两个宫人上来了,为容婴整理衣袍。隔着重重的帷帐,外面的情形,容婴看得并不分明。但她却能依稀听见顾觉卿和顾缙云的声音。朝堂上立着的,可是满朝的公卿。
宁王看了她几眼,媚眼如丝,一双睡眼水雾迷蒙,被吻过的少女娇柔脆弱,让人本能生出保护欲。可这和他却永没有关系。
宁王轻轻挪开视线,声音发涩:“丞相让我入宫,带娘娘离开。方才皇兄对你……怎么样了?”
容婴知道他想问什么,眉眼轻轻的弯了弯,“本宫没事。”
宁王叹道:“那便好。”便再也不说什么了。
容婴甚至知道顾觉卿想做什么,将顾缙云囚禁在宫中,然后架空他的权力。
无论他的手段是否光鲜,一步步的,终归能将这样繁华的洛阳帝都,全都变成前朝的旧址。
顾觉卿身边伺候的人,从袖中抽出一封文书,呈到顾缙云眼前。那封文书是鹿皮所制,代表着朝堂的无上权力。里头写的什么,即使容婴不怎么过问朝政,也能猜得出一二来。
是禅位书。
顾缙云薄唇紧绷着,居高临下的逼视着顾觉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人呈上的文书他一眼都不曾看,“啪”的一声,扔到了地板上。
众臣皆是敛气屏息,窥伺着这边的情形。
“陛下,难道您觉得您今日还有退路么?”他眼睑垂着,声音极为清淡:“整个未央宫,已经没有您的人了。”
顾缙云薄唇紧绷着,居高临下的逼视着顾觉卿。蓦然间,他伸出手,扼住了顾觉卿的咽喉!
这时饶是苏太尉,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如今的情形,洛阳城中谁的势力更大,难道陛下还不明白么!
即使真的想要了顾觉卿的命,也不该是这样当着群臣光明正大的下手啊。
“顾觉卿,其实你该明白,你的命一直捏在朕的手心里。朕只要稍加用力,你便完了。”
顾觉卿本能的低咳几声,却丝毫没有动,目光扫过萧唤宁,指尖在轮椅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唇畔染上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
此时禁军布列在两侧,满朝公卿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只等着丞相的反应,一时间,内殿中寂静得可怕。
“你说,你还准备继续上书么?”顾缙云低声开口,带着些逼迫的意味:“你以为自己什么身份,也配做这种事!”
顾觉卿的声道被顾缙云扼住,一时间没有无法言语。
他静默了许久,垂着眼眸。直到天子身边的人到顾缙云身边,低声禀道皇后离开了后殿,顾缙云的手指才有所松动。
“她想去哪儿?”他嘴角一抽。
他刚刚明明叫人看管好皇后,绝不能离开内殿半步,这群奴才都是饭桶么!
那禀报的人不敢答话,陛下不知这到底是丞相嘱托过的,但凡稍微有点眼力的,都不敢明着和这样的权臣作对啊。
顾觉卿咳嗽几声,微微一笑,轻声道:“宁王妃娘娘待陛下情深义重,陛下也如此怜爱王妃,何不放过皇后,与王妃长相厮守?想必宁王殿下也不敢置喙,您说是么,陛下。”
听到这话,顾缙云扼着咽喉的手指轻微一僵,目光发冷。
他是曾经对萧唤宁感兴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