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到时, 陆礼已等在外书房之外, 同时还有心腹高平。
信报还在高平手里, 陆礼并未过目。
霍珩大步进了外书房, 展开信报一看, 近来总是神色舒展的面庞当即沉了下来,阴郁得仿佛能滴出水。
“主公?”
陆礼见状就知不好,刚问一句,见霍珩忽抬头,眸底有暗潮汹涌,他缓缓说出一句:“葛宁传信, 邺城有细作。”
邺城有细作,那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如今世道, 哪个军阀所在的治所没各方细作的?
但能让霍珩骤然色变, 并如此郑重其事的, 显然不是一般的细作。
陆礼刚要问,霍珩就将信报递给他, 他连忙接过,匆匆低头浏览。
一看清,他不禁惊呼:“怎会如此?!”
*
信报确实是葛宁传回来的。
他辛辛苦苦为晏庆挡了箭,又殚精竭虑为他出谋划策, 回报终于来了。
却说晏庆, 他大败失去并州七郡, 带着千余残兵狼狈越过黄河往南逃窜, 刚踏入司州地界,没多久,就伤病交困倒下了。
好在有葛宁,他谋划攻下武关附近一处山寨,有粮有地,既能让晏庆能好好养病,也能让这千余残兵能好好休整。
晏庆这病,多为心病,失去地盘,妻妾家眷也一并陷在离石,唯一的儿子大约也是凶多吉少。
半生筹谋终成空,膝下连个子嗣都没有,打击太大了。他一度生无可恋,好在有葛宁细心开解,又领着程尉等心腹一再苦求,他终于重新振奋。
病了近一个月,晏庆终于痊愈,又养了些日子,葛宁找了个机会就问:“主公,不知您接下来有何打算?咱们是继续守住这个山寨,慢慢招些兵马;还是……”
这个问题很正常,山寨留不留守,接下来的部署可截然不同。
晏庆清瘦了许多,双颊凹陷,衣袍空空。他扫了屋里一眼,见除了葛宁以外,剩下几人都是如程尉的老心腹。
经历了近来之事,晏庆已彻底相信了葛宁,葛宁在他心中地位不亚于程尉这个亲卫首领,因此也不迟疑,直接说:“山寨乃弹丸之地,虽有些许存粮,但无地无民,并非久留之地。”
好歹曾经是北地霸主之一,虽然落魄至此,但眼界还在的。晏庆并没有看上这个简陋的山寨,既无属地也无臣民,还有一群恶犬般的小军阀虎视眈眈,发展极受局限,他也不屑于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就和这群人乱哄哄打成一团。
不据守山寨,那就是想投奔他人了,葛宁心头一跳,立即想起陈佩,他神色不动,问:“那主公打算……”
“南下投奔扬州。”
果然,果然是陈佩。
葛宁点了点头,“也好,扬州富庶,怀安侯兵强马壮,确实有与霍珩一决雄雌之力。”
霍珩吞下并州以后,已成为北方最大的军阀,远胜其他人,和南方陈佩遥遥相峙。再看长远点,说不得这天下之主也将在这二人之间决出。
葛宁一脸赞同,随后又叹息:“陈佩势大,又听闻为人甚傲,只怕主公要受些委屈了。”
主忧臣辱,他垂首,一脸黯然。
晏庆大受感动,“先生且莫要伤怀,我们还有千余兵马,此次往南,先占个县城,慢慢休养生息,也不算太过寄人篱下。”
“占个县城?”如何占?
葛宁一愣,投奔陈佩,如何能占个县城?晏庆好歹曾是一方雄主,肯定有自己的心思的,陈佩会乐意直接拨个县城给他吗?
这投奔过去的条件也未免太优渥了吧?
不大可能的。
晏庆却捋须一笑,“他会拨出来的。”
因为晏庆曾与他合作过,他知道了太多秘辛,划个县城还在陈佩的底线之内,对方会识趣的。
葛宁一脸懵懂,以宾主如今的关系,晏庆没有太隐瞒他,吩咐程尉出去守住门户,便说:“六年前,洛水之侧围剿蓝田军,老夫和他密谋过,知晓他许多隐私,他会愿意的。”
“洛水之侧?密谋?!”
葛宁终于听见自己最想听的话,长久以来的猜测落实,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
他脱口而出:“太原晏丰,豫州邓显,冀州霍襄?!”
这三人战死,而那么恰巧,晏庆觊觎太原,陈佩虎视眈眈豫州,洛水大战之后,不约而同采取了行动。目前,陈佩已攻陷豫州;至于太原,如无怀帝这个意料之外的因素,晏庆大约也早挥军东进了。
他心脏砰砰狂跳,那么冀州呢?谁觊觎霍氏,又是谁密谋陷霍襄于死地?
葛宁距离他想要知道的真相,只隔了一张薄薄的布帛,一扯就破,他屏息以待。
晏庆缓缓点头,说:“自然是有人觊觎霍氏的,没有内应,此事之大,如何能成?”
而且随着霍珩的势力日益壮大,这个深藏的内应显得愈发重要,是陈佩将来图谋北方的重要一环。
一个县城,如何能与之相比?
“我也知晓,那陈佩并非是个好相与之辈,他必伺机灭口。”
晏庆淡淡一笑,道:“只是先生也莫要担忧,我早些日子已遣了许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