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土地格外荒芜,连变异植物都不见,藤蔓蚀沼肆虐而过,只留下满地黑乌乌的烂泥。
天上永远压着厚厚的乌云,白天暗得像暴雨时的黄昏,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如今天色慢慢暗下来,从这一点向四周看,整颗星球如同已经死去,静悄悄地腐烂。
天地之间,只剩一个不自然的巨大球体。藤蔓蚀沼吸收了所有的光,表面不住蠕动。
周一被束钧掷出藤蔓蚀沼,它拉着一声长长的惨叫,钉在蚀沼外的泥地上。湿润的泥土被戳得翻了过来,又奶油似的融回大地。
束钧进入蚀沼球后,祝延辰一刻未放松。见周一出现,他即刻走近。
“束……危……险。”周一吃力地一字一顿道,它头脑简单,却对敌意有着天然的敏感。
跟着束钧,它有吃有喝,安逸得很。虽然不能动弹,日子过得也算逍遥自在。一旦没了束钧这个强大同类的庇护,它又要回到弱肉强食的环境里了。
周一完全不想被吃掉。
“手……”它冲祝延辰大喊,努力表达自己看到的。“手!”
祝延辰试图摸上剑柄。蚀质疯狂规避,他只能勉强将它提起,怎样都握不牢这柄剑。
“祝,救!救……他!”周一继续磕磕巴巴。
“嗯。”祝延辰轻声回应。
他熟知束钧的能力,束钧拥有从甜锋那里得来的“创造”,又有天生的“镇压”,一般物理攻击难以奏效。另一方面,束钧将唯一的武器扔出来警示,而不是尝试自行解决,束钧本人对状况也应该有所判断。
藤蔓蚀沼之中,极有可能藏了陷阱。一个蚀沼不会有两种能力,那么准是藏了另一个蚀沼——另一个承载了大量负面情报的小型蚀沼。
无论是将束钧变成第二个罗断,还是干脆让他精神崩溃,Sigma都是赚的。而一旦束钧精神上失控,无论他能否恢复,身为人类的自己都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束钧的意思,怕是要自己快点离开,去寻找支援和对策。
祝延辰露出一个微笑。
他将周一拎起,杵到安全的位置,然后逐个卸下身上的武器。祝元帅身上缠着不少束带,他小心地解下它们,将带子挂在周一之上,免得武器触到蚀质丰富的泥土。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
最后,祝延辰紧了紧面罩,掩好眼鼻耳口。
此刻他身上只余下规整的制服,一把用于净化的枪,一柄带有防侵蚀涂层的匕首。
祝延辰在蚀沼前静立片刻,沉默地踏出脚步。顿时,数条藤蔓试图勒上他的躯体,又在蚀质的本能抗拒下滑开。藤蔓蚀沼内部障碍太多,它们也无法凭速度戳刺,一时间竟拿他没有办法。
只是蚀质抗拒归抗拒,藤蔓拼命蠕动,仍然能用极大的力气挤压他,试图将这个异物推出体外。
蚀沼成了名副其实的蚀沼,踏入其中,寸步难行。好在藤蔓结构留下足够空隙,祝延辰调整呼吸,握紧匕首。
他斩断缠过来的蚀质藤,任由它们流淌过制服布料,冷冰冰地拂过皮肤。
“束钧!”祝延辰提高声音,蚀质内部光线寥寥,只有湿润的摩擦声响。
没有回答。
疯狂涌来的藤蔓削减着他的体力,祝延辰仍然机械地抬起手,一刻不停地斩断藤蔓。他化作一个人肉楔子,将自己往深处塞。
他的靴子被扯掉了,双脚踏在蠕动的蚀质上。见穿刺不成,藤蔓结成拳头大小的疙瘩,开始凭借惯性击打他。祝延辰计算着距离,一步又一步前行。
为了全力牵制束钧,至少在这段时间里,蚀沼的脑不会乱动。
他要把那个人夺回来。
又一阵剧痛袭来,肋骨被生生砸断一根。祝元帅咳了两口血,动作越发凶狠。全身肌肉逐渐酸软,胸口传来穿心般的剧痛,双足已然失去知觉。
可惜这种程度的疼痛,他早已习惯。
这枚人肉楔子一点点深入,速度丝毫不见减慢。前方可能是他昏迷的战友,也可能是陷入疯狂的死神。自己在做一个风险极高的决定,祝延辰相当清楚。
赌对了,他要想尽办法带他回家。赌错了,世界终将灭亡,首当其冲也并无不可。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祝延辰开始嫌匕首太慢,另一只手也探了出去。藤蔓挫破手套,伤了他的手指,鲜血将白手套染成暗红。
终于,他捉住了一只人类的手。手上血液黏滑,他差点没能攥紧它。
那只手和蚀质藤蔓一样冰冷,沾着灰白色的脑蚀质。
“束钧。”他咳出一点血沫,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只手一动不动。祝延辰反手捏住那只手的手腕,确定对方还有微弱的脉搏。随后他用酸软的胳膊舞动匕首,试图把对方硬生生挖出来。
整个过程里,祝延辰紧紧攥住那只冰冷的手,将它贴在胸口。
他没有再次松开他的道理。
像是感受到了人的温度,那只手微微动了动。下一秒,周遭所有的蚀质藤蔓都止住了动作。祝延辰的动作因为这异象停滞半秒,下一刻,他继续劈砍,束钧那条赤.裸的手臂已经暴露出来。
“我们回去。”祝延辰抹了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