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计延宗低低唤着。
厌憎油然而生,明雪霁起身往外走,门并不宽,他死死堵在门前,让她没法出去,明雪霁含着愠怒,抬高了声音:“让开!”
计延宗怔了下,太久没见,记忆美化了许多东西,万万没想到刚刚见面她竟然如此待他?从前她分明很温柔的。失望,然而不甘和渴望更多,死死拦在门口:“簌簌,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明雪霁顿了顿,怒意消减,心里敲起警钟。没有皇帝的授意,计延宗不可能找到这里,皇帝大费周章做这一切,想要什么结果?
计延宗紧紧看着她,她低了头,方才那令人无法接受的强硬消失了,恢复了从前他熟悉的温顺姿态。真让人留恋啊。心里一下子热切起来:“簌簌,刚刚我质问元贞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听见了。他们设计这一切,就是想让她亲耳听见。明雪霁没说话,计延宗看见她苍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微微颤动,她必定是听见了,知道了元贞多么卑劣,知道元贞一直都在害她,几次险些置她于死地。她现在,肯定发现了元贞不是佳偶,这世间唯有他,对她最好。计延宗放柔了声音:“元贞一直都在害你,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簌簌,回来吧,从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我们以后,还做夫妻。”
太过诧异,只觉得可笑,他竟然觉得她还会回头吗?明雪霁抬眼看他,他身体向她倾斜着,热切,又审视,他在等她的反应。心里突然一凛。计延宗突然进宫,突然跟元贞说了那些话又故意让她听见,眼下又找到她说了这些话。他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离间她和元贞,为了让她回头。尤其是皇帝,如果没有别的目的,皇帝不可能管这些闲事。
他们有别的目的,也许跟她有关,是什么?
明雪霁转身向屋里走去。已经很久没听见元贞的动静了,他在哪里?她这样急着出去找他,可是急不得,她得先弄清楚,皇帝和计延宗,想干什么。
计延宗松一口气,忙忙跟进来,顺手又掩了门:“我想了很久,当初的事也不全是你的错,元贞那样狡诈,把我们都骗了,我当时应该再细心些,及时提醒你才对。”
心里刀剜一样,他明明怀疑过那么多次!如果早点开始追查,也不至于让她被元贞骗了!“如今我已经扳倒了元贞,给你报了仇!簌簌,过去的事我不责怪你,只要你保证以后再不犯错,我们就重新做夫妻!”
明雪霁停住步子,看他一眼。
计延宗迎上她雾蒙蒙的眸子,那样干净纯粹,就好像这世上所有的阴暗尘灰,都不会污染到她。让他眼睛开始发烫,他已经太久不曾见到她了,真是想她啊,从前总觉得她无用,觉得她配不上自己,她离开这么天里他才发现,有她在,只有她在,他的心才能安稳,那些疲惫暴戾才能消减,他才能背负着那么沉重的担子,继续往下走。
情不自禁的,又靠近一点:“簌簌,我一直想着……”
却突然发现,她穿的是新娘的嫁衣。那样明艳的红色,那样繁复的织金纹样,衣襟袖口处处点缀的珍珠宝石,在烛光底下光辉灿烂,刺得他眼睛都有些疼。原来她穿嫁衣,是这副模样。可这嫁衣,不是为他穿的。计延宗偏过脸,不想看,心里却不由自主想到,她这么多天都跟元贞在一起,他们有没有?
不,不能想。他既然决定了再娶她,就不能想太多。就算她跟元贞发生了什么,也都不可能挽回,再纠结有什么用呢。人总要往前走。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比起贞洁,眼下他更需要的,是她。忍着锥心的恨怒嫉妒,慢慢说道:“刚刚你也亲耳听见了,元贞一直都拿你当替身,他只顾自己痛快,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他这种人,不配得你的真心!”
心里生出绵绵密密的痛,明雪霁低了头,苦涩之中,有一件事是清晰的。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没什么可抱怨的,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交易,她那时候也没什么真心,又怎么能怪责元贞出于什么目的。况且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之间或者会有龃龉,但那也是她和他之间的事,无论计延宗,还是皇帝,都休想拿这些来挑拨他们。
慢慢抬眼:“我知道。”
计延宗屏住了呼吸。她低垂的眼睫颤颤的抬起,眸中流转着柔光,她仰着脸,尖尖的下巴翘着,看她的时候全然是依赖信任。这模样,将时光一刹那间带回了从前。她从前跟他说话时,也总是这样,让他心都要化在她的柔情里。情不自禁靠近一步,伸手来拉她:“簌簌。”
明雪霁皱着眉躲开,一阵厌恶,转过了脸。
计延宗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察觉到了异样,却不甘心承认,急急说着:“元贞马上就要完了,死无葬身之地!你在宫宴上犯的是秽乱宫闱的重罪,你只能跟着我,只有我才能保住你!”
他?凭什么能保住她。除非是皇帝的授意。明雪霁顿了顿:“我不信。这么重的罪过,你怎么能保住。”
计延宗看见她娇艳的红唇,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微微颤着,显然是害怕。心里一阵痛快。她怕了,她也知道元贞现在什么都不是,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也知道跟着元贞不会有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