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白一霎时奔到了最近,元贞松风般的笑声响在耳边:“我陪你一道去。”
明雪霁顿了顿。那些贪恋不舍一霎时冲到了最顶端,几乎就要脱口说好,下一息,到底摇了摇头:“我跟哥哥去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有什么可忙的,”就算再忙,也不及陪她要紧,元贞探身,一把揽住她的腰,“一起去。”
他稍一使力,将她从车上抱上马背,明雪霁心里砰砰乱跳着,急急推辞:“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元贞并不听她的,从身后搂紧了,缰绳一抖,照夜白轻快地跑了起来,明雪霁心急如焚,余光里瞥见邵七平静的脸,他似乎并没有焦急,也许他早已经料到,早有安排?
极力镇定着,靠着元贞坚实的胸膛,灼热而安稳,有一刹那是极动摇的,就这样吧?他追过来了,也许是老天不让她走,也许她可以再贪心些,至少可以,再多留一天?
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人一骑正往跟前追,明雪霁认出来了,是元贞的侍从,那人催着马很快追到近前:“主上,铺暖道用的石板出了点问题,需得重新定尺寸,工头请主上决断。”
暖道是什么?明雪霁思忖着,看见元贞勒住了马:“廖延呢,怎么不去找他?”
“廖长史有事,不在山上。”
怎么会不在山上?元贞皱眉,也不曾提前跟他说一声,真是会坏事。说好了今天陪她去拜神,偏偏又有这许多打岔,然而暖道如果不尽快弄好,等她去上山住着时怕是要冷,也耽误不得。沉吟片刻,低头在她耳边:“我回去看看,待会儿去找你。”
松一口气,又似压上一块大石,沉甸甸的都是不舍,明雪霁望着他,说不出话,许久,点了点头。
元贞抱着她下马,又亲手送她上车,车子走动起来,回头时,他站在原地目送着,笑得灿烂。
要走了。原本是做好了决定,可方才这短暂的相见,又让那些决心都动摇起来,贪恋不受控制地生长着,想落泪,又不能被他看出破绽,掐着手心死死忍着。车子越走越远,他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在向她挥手,渐渐的,这挥手的身形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渐渐地,连这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终是,要分别了啊。情绪一下子低落到了极点,明雪霁回过头,默默关上窗,捂脸,指缝里湿湿的,全都是泪。
她是多么不舍,多么贪恋啊。
又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马蹄声靠近,邵七在外面唤她:“妹妹。”
明雪霁匆忙擦干眼泪,推开了窗。
“该换装了。”邵七低声道。
车马已经出城,下了官道,驶进山道旁一片密密的树林里,暮秋时节,树叶子红黄相间,烟笼雾罩一般到处都是,将外面的视线堵得严严实实。
明雪霁定定神,关了窗拿出藏在座下的包袱,打开时,里面是一套乡下妇人的衣服,还有包头的帕子,脚上穿的布鞋,先前他们就商量好了,出城之后改换装束,免得被人发现。
匆匆换好衣装出来,邵七也换成了庄户人家的打扮,新雇来的车夫被手下领着过来,赶着她先前坐的车子出了树林,沿山路继续往红螺寺方向去,这也是前几天就商量好了的,元贞一向紧张她,难保不会派人暗中护卫,万一被那些人发现她的意图就前功尽弃,如今车马依旧往红螺寺去,不打开车门验看的话,就不会发现里面没人。
“走吧。”邵七压了压头上的斗笠,低声道。
明雪霁默默跟在他身后,穿过密林间的小路,枝叶太密,阳光透不进来,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邵七低声解释着:“王爷专门在你们新房外面挖了地窖做暖道,冬天在那里头烧炭,屋里暖和不干燥,也没有烟火气,不会熏到人。”
他这些天悄悄盯着,对山上的工程了如指掌,昨天铺底的石板刚刚运到,他暗中动了手脚,那些板子只要放下去立刻就会碎裂,那时候贴底的灰浆已经打上,石板碎了就得起出来重新贴,但石材质量这么差,多半需要换供货商,灰浆上又会残留碎石板,需要挖掉重来,那么暖道的尺寸深度也都得跟着改变,这个主,山上只有元贞和廖延能做。
廖家在京中有生意,他利用生意关系一大早叫走了廖延,那么能做主的就只有元贞。元贞对新房的一切都极是上心,所有都是亲力亲为,所以,今天无论他有没有打算陪明雪霁一道去红螺寺,都会因为这些石板,不得不回去山上一趟。
他们离开的机会就在这段时间里。
明雪霁默默听着,想哭,又忍住了。原来这就是暖道。他昨天怕她冷,一直给她暖手暖脚,山上比山下冷,他必是因为这个,所以着急赶回去。
树林很长,终于也走到了另一头,几辆牛车等在出口处,邵七抚着她上了中间那辆,明雪霁默默回头。除了密密的树木什么也看不见,那么遥远的京城,那么遥远的他。她要走了,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牛车启动,碾着薄绒似的草地,向北行去。
这也是事先定好的路线。海州在京城东南边,正常走的话必定要往东南去,元贞若是发现她走了,第一反应也会往东南追,所以那条路,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