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光底下,元贞一只手伸进衣襟,慢慢地,将那叠纸拿出来,对着明雪霁晃了晃。
明雪霁看见露出的一角上大大的邵字,听见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自己清晰的心跳声。他在笑,刀锋似的薄唇勾起一点,酒窝深深:“亲一下,就给你。”
近在咫尺,母亲的婚书,母亲的嫁妆单子,邵家的消息就藏在里面。明雪霁心跳快得厉害,伸手去够,他向后一躲,笑意更深:“想白白拿走?那可不行。”
手举的很高,他的脸越来越低,薄薄的唇带着蛊惑:“亲一下,很简单的。”
心跳快到了极点,纸上露出一角的邵字越来越清晰,她必须拿到婚书和嫁妆单,书信什么的都被烧了,这也许就是邵家剩下的唯一线索了。
亲一下。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并不是没猜到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亲一下,又能如何呢。她跟他早就不清白了,便是再撑再守,又能撑到几时。
薄薄的唇就在嘴边,明雪霁慢慢吸着气,闭上眼睛。
元贞看见柔软的唇犹豫着,慢慢靠近,那么红,那么香甜,让人不由自主微微闭上眼睛。期待着,审视着,原是玩笑的成分更多,到此之时,才发现渴望那样汹涌,几乎让人压不住。
香气越来越近,软软的,还带着温度,也许是她的体温吧。她的唇很近了,那种时紧时慢的怪异呼吸又来了,元贞低头,靠近。
那点香气,却突然停在极近处,元贞垂目,她睁开了眼睛。
干净到无辜的眼睛,懵懂着,怔怔看他。元贞突然有点不自在,喉结动了一下:“怎么……”
声音出口,竟是从未有过的喑哑,元贞低咳一声,看见那柔软的红唇忽地又远了,她试探着,柔软的语声:“可是王爷不给我,又能给谁呢?”
心跳有片刻停住,元贞看着她,月亮光滑得很,她小小一张脸也滑得很,窘迫胆怯中露出一丝狡黠,于失望惆怅中,突然滋生出强烈的笑意,元贞笑出了声。
轻快的笑声,像风吹过松林,明雪霁涨红了脸。他看出来了,她在跟他玩心眼,她这样拙劣的把戏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吧,可他笑得那样轻快,想来是不怪她的吧。心跳还咚咚响着,明雪霁在窘迫中忽地意识到,很多时候他其实是半真半假逗她,并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这情形,有点像小时候私塾里那些喜欢拽小姑娘头发的小郎君。
这念头让她觉得惊讶,觉得不可思议。天神般的元贞,高不可攀的人物,竟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吗?
“不错,聪明了很多,不枉我用心教导。”元贞还在笑。除了她,他还能给谁呢。他深更半夜带她出来,堂堂镇北王亲自出手对付那两个宵小之辈,他又不是闲得慌。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又怎么能不给她。她老实到傻乎乎的小脑袋居然能想明白这点,也真是不容易。奖励似的揉揉她的头发:“给你了。”
头发被他揉乱了,那朵睡莲歪在一边,明雪霁扶了扶,他这样子,越发像那些喜欢拽人头发的小郎君了。
沙沙的纸片响,元贞抽出怀里那叠纸,不紧不慢卷成筒,明雪霁眼巴巴看着,他忽地一笑,星子似的眼睛里带着恶劣,用纸筒挑起她胸前衣襟,塞了进去。
明雪霁低呼一声,羞耻得几乎死去。
元贞还在笑,微微眯了眼,看见她从脸到耳朵到脖子都涨得通红,她头低到很低,慌张着去拽那卷纸,胸前衣服鼓鼓的,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轮廓,还是被那卷纸挑起的。
心底突地一荡,有点淡淡的后悔,他也许不该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他随口要求的奖赏,应该很香,很甜吧。可惜,既给了她,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马蹄声得得响着,心口有什么东西发着涨,元贞将细细的腰肢又搂紧些,紧得严丝合缝,绝找不出一丁点儿不契合的地方,长腿蹬着马镫荡过去,让她小小的脚踩在自己脚上。
软软的,轻飘飘的,像花瓣,像云彩,元贞垂着眼皮:“打开看看。”
她在他怀里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小小的脚踩在他的脚上,也跟着发抖,她拿着那卷纸展开了,白白的细细的手指抓着旧红纸的边缘,柔软娇艳的颜色。
他方才,真该坚持要他的奖赏的。喉结动了下,元贞清清嗓子:“举高点。”
她很听话,果然把那卷纸举得高高的,让他也能看见。月亮光好的很,看清字迹并不是难事,元贞看见最顶头一列大字:邵筠之女英嫁妆共计一百零八件,详单如下。
一百零八件嫁妆,能拿出这么多,而且舍得给女儿做陪嫁,邵家绝不可能是什么穷家小户。
明雪霁急急看了下去,黄金两盒(各十斤),珍珠两匣,瑟瑟石两匣……
再下面的字她不认识,湿着眼睛抬头想问,元贞已经低低的,将那些复杂难辨认的字帮她念了出来:“砗磲、玳瑁、鲛纱、犀角、鲛鲨翅。”
全都是贵重稀罕的东西,她就算不曾见过,也知道价值千金,母亲的嫁妆十分丰厚。
“这个阇婆**是海外出产,”元贞指了指那几个字,“国中有的基本都用来进上,就连公侯之家也未必能有,你外祖能拿出两匣子给你娘陪嫁,应该不是什么没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