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圈肉2拾
小云办事非常有效率,我将出行的衣服收拾妥当后,他也全部安排好了。往偏门抬了小轿出来,我小步走上前,鱼尾的曲裾,膝上部是收紧的,一低身,掀开帘子上了软轿。
阁内管事的人并不出面,但肯定是知道这边的情况。管新人的那个妈妈是我唯一见过的一个管事,她正好经过这里,后面跟着几个小厮。她幽幽地朝我看了一眼,施施然地拖着裙摆走了。要是硬要给她配句话的话,估计会是什么“贱小蹄子,死小娼妇,看呐,凛相好几日不来,她终于装不下去了,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我愈发好奇这地方,大约也不是什么普通听曲的地方。甚至这幕后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凛时雨,不过这个跟我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
想到这里,我笑起来。他在东吴的暗点、势力和目的不是我所能够了解的,我们的关系本来就不是那样和谐。我虽然一直强调互利合作,但是现在的处境真的很难利己。
握紧了手,我反复将最近的事情回想,洛都的追兵、失踪的阿决、受伤的花砾、没有露面的凛时雨,以及突然造访的清河,甚至是那个还没有见过面的、东吴的霸主……所有的一切都像迷雾疑团,我要将思绪理清,而现在的能做的,就是我正在做的。我能肯定去见凛时雨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想通了这一节,心中无形的压力稍稍缓解。
挑起纱窗一角往外看去,白天的金陵远比晚上安静得多,沿街的店铺有的开张,有的大门紧闭,店主闲适地嗑着瓜子,有些则是整理打扫着店铺。这座城白天透着慵懒,晚上又尽显魅力。
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秦淮河上的浮桥,名为朱雀桁。连船而成,桁长九十步,广六丈,二十四桁相连。
一场雨,所有的浮华都隐了去。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风卷帘起,湖水如天。这就是江南的雨季了,冷到了骨子里。从碧海听涛阁出来后,过朱雀桁后,到了南岸的乌衣巷。
小轿在雨中的乌衣巷穿行,白雨白墙,青石的小路,修竹的雨巷,尽头的未名之花,沾衣欲湿的花瓣纷扬。连雨中都透着花的香味。六月的时令,似乎是栀子的花香。
乌衣巷的旧宅。很难想象像凛时雨这样的人,会住这样简单的地方,甚至算得上是衰败的一个地方。没有大石狮子,没有兽头大门,也没有敕造的华丽匾额。
雨气雾霭,屋舍简单,随处可见的民居。落轿之后,有小厮来迎,打起轿帘,撑开油纸伞引着我往屋里走。
到了垂花门之后,小厮就不再往里走,恭敬地把雨伞留给了我,弯着腰退了出去。
我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就看到一方清渠的的鱼塘,湖心有小亭。
跟我设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凛时雨靠坐在湖心亭中,身上的衣服也是粗布白衣,一改他一贯华丽的作风。手臂搁在阑轩之上,手中拿了鱼食,懒散地注视着水中夺食的锦鲤。他并不看向我的方向,所以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耳后,轮廓清晰的下颚。有些棱角分明的强势,倒不像花砾那样柔和。
忽然我觉得有些说不清花砾的样子,只觉得很美。
我收了伞,把伞靠在亭子边。深吸了一口气,走近湖心亭。
凛时雨好像这才注意到我,抬眼扫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他脸上的倦容非常明显,穿着布衣,一点也不像权倾一方的贵胄。在这民居一样随处可见的地方,语气平淡地说着一句“你来了”,好像他知道我会来,好像他在等我来。我必须得承认,那一瞬间我心中有一丝莫名的动摇,我好像在可怜他。
我在心底狠狠将自己嫌弃、鄙夷、唾弃了一番,这才笑吟吟地回话:“嗯。璃光有些天没见到凛公子了,公子莫不是忘了我?”
凛时雨摇头一笑:“如今,倒学的有几分样子了。”
雨还在下,凛时雨伸出手,那双手修长漂亮,雨水全落在手心里,他也不问我为什么来,我也沉默着不说话。梅雨天,湖心亭,一坐卧,一站立,就好像我们在这里,只为了赏一场雨。
“我的母亲,据说是吴人。”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小时候听过,就记了下来,按着母亲话里描绘的样子,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白墙黑瓦,有湖有亭,下雨天的时候,在亭子里伸出手就能接到雨。”没有过多感情的话语,但比起他一贯阴狠尖锐的样子,这些话竟然反倒更加温柔酸楚。
凛时雨的身份,是有交代的,母亲是没有来历的女奴,甚至并不是南诏人,貌美,性格温和。被先代南诏王所宠爱,后来就有了凛时雨。因为血统不够纯正,只有一半南诏血的凛时雨不具备成为继承人的资格,但他的才能、性情和品格让南诏的臣民为之折服,尤其是在成天弹琴出游的凛昭的对比下。
后来的事情嘛,身为亲妈的作者君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在继承者问题上,凛昭最后成为了新的南诏王,而凛时雨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一个不想当偏偏当上了,一个相当偏偏当不上。可见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就是传说中的事与愿违吧!快住口,明明是作者君恶趣味而已吧。
这不能怪我啊,故事没有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