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骋的房间,陶淮南是来找他的。可迟骋不说话,凡果又太能说,导致陶淮南来了之后跟迟骋话没说上一句,倒是跟凡果聊了半天。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都是不搭边的废话。
迟骋打斜随意地侧躺在床上,胳膊拄着脑袋,闭着眼。
陶淮南时不时往他那边睨一眼,再转回来接着回答问题。
“你老看迟哥干什么?”凡果说,“你又看不见。”
“哎你这嘴,”郭一鸣说他,“你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陶淮南笑着摆摆手,说“没关系”。
迟骋眼睛睁开看了一眼,陶淮南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问:“小哥你睡着了么?”
“这是真看不着啊,”凡果笑着说,“他睁着眼呢。”
“啊……”陶淮南只能又笑了下,“我以为睡着了。”
陶淮南在他们屋坐了半个下午,迟骋后来真睡着了,郭一鸣也睡着了,只剩下凡果还在活力满满地说话。
陶淮南也陪不下去了,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你要不也睡会儿?”
“你也睡觉?你们白天都能睡着,我白天从来不睡觉。”
陶淮南摸到遥控器,把空调出风口定在上方,不让它来回摆着吹,然后跟凡果说了再见,回了自己房间。
陶淮南想跟迟骋说的话没说成,迟骋从头到尾没出过声,屋里又一直有别人。陶淮南趴在自己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他一闭上眼睛就是迟骋那几句话,熟得在心里都能背了,每想一次心脏都攥紧着疼一次。
迟骋一口一个“弟弟”,这词听着亲近,可是在他们俩之间,这是最远的一个词。
他们身上绑着很多很多层关系,“兄弟”反而是最远的一层。他们要是一直以来只是兄弟,那一切都简单多了。
小哥没给他留路,把他所有的遮羞布都撕了,没给他留丁点体面,把他的所有失控、贪婪、都摆在空气中。陶淮南就像一摊挂着腐肉的骨头,被阳光一晒就烧灼着,疼得透不过气。
陶淮南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一遍一遍循环着放一条音频,他想把自己和那声音贴得更近,想……抱他。
迟骋他们订了第二天清早的动车票,要先坐火车到另外一个城市,再倒个车。飞机实在等不起了,雨下个没完,再这么等下去那边的项目真凉了。
陶淮南没再有什么跟迟骋单独相处的机会,网修好了之后他们仨一直在忙,开着视频研究方案,视频那边的人一直在暴躁地发火。
凡果连连说着“明天就回明天就回”。
陶淮南来了几次,在门口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里面忙成那样,他没有敲门打扰。
那一宿陶淮南没能睡着,外面一直下着雨,让安静房间里的人显得更寂寥。
晓东起得很早,要送迟骋他们去火车站。昨天已经提前拿了车钥匙,今天一起来就得把他们送走。
迟骋回去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了,陶晓东说:“我十月去北京有展。”
“十月我可能不在北京,”迟骋被他哥搭着肩膀,笑着说,“要出去两个月。”
“那我不管,反正过年你得回家。”陶晓东把他东西放进后备箱,跟他说,“你不回家我就闹了。”
迟骋坐进副驾,没说话,只是笑着。
夏天亮得早,五点的时间,外面已经很亮了。空气里带着股清凉,很舒服的温度。
凡果还没太睡醒,昨晚他们两点多才睡,这会儿一上车就闭着眼睛要睡着了。
盲杖敲在台阶上,“梆梆”的声音远远地响起来,有人从楼里出来,下了台阶朝他们这边走。走得有点着急,听见车打火了喊了声“晓东”。
隔着车窗听不见盲杖敲在地面的声,也听不见他喊“晓东”。
陶淮南从兜里摸着手机,给哥打电话。
电话还没通,迟骋说“等会儿”。
“怎么了?”陶晓东问。
迟骋下巴朝那边抬了抬,陶晓东看见他弟正边打电话边朝这边走。电话这才响了,陶晓东接起来,听见陶淮南说:“等我下,你先别开!”
孩子走得直喘,陶晓东说:“不开,你慢点儿啊,不着急。”
陶淮南跑着过来,走到车边上,陶晓东问他:“咋了啊?”
“我想跟小哥说话,”陶淮南还是有点喘,“小哥你能先下来吗?”
陶晓东看了眼迟骋,迟骋开门下了车。
陶淮南拉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眼见着要撞着旁边的车,迟骋握着他胳膊肘往前带了一把。
陶淮南跟着他的方向又挪了挪。
这个时间的停车场旷得很,太静了。陶淮南气还没喘匀,他们站在两辆客车的中间,这简直是个绝妙的说悄悄话的地点。
“我睡着了……”他深吸了口气,调整呼吸,对着面前迟骋的方向说,“我昨晚一直等一直等,天亮了竟然睡过去了,差点就来不及送送你。”
迟骋看着他,说“嗯”。
陶淮南呼吸不稳也并不全是刚才跑的,他其实也有点儿紧张。
“小哥我想问个问题……”陶淮南又往前一步,抬着脸,用只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