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落了大片澄澈的影在窗下,照在花若丹的身上,她却只觉得骨肉俱寒,一张面庞粉黛不施,双眉如蹙,拢紧愁绪。
“他们怕我上京,怕我入宫。”
她一手攥住膝上的衣料,“为置我于死地,他们也算煞费苦心。”
“细柳先生,看来我如今是寸步难行。”
她转过脸来,苦笑。
“这却也不见得。”
惊蛰双手抱臂,睃她一眼,“只要你别再耍你的那些小心思给我们添乱就好。”
花若丹神色稍动,先看一眼惊蛰,再将视线落在床上那年轻女子身上,“细柳先生,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有人挡路,杀了就是。”
细柳倚靠床柱,一双眸子清冷而沉静,“既是江湖中人,尧县不可能没有他们的眼线,我们须得先将人引出来。”
花若丹垂着眼帘好一会儿,才出声:“先生想如何做?”
“要引蛇出洞,须先有饵。”
花若丹一下拧眉,“先生是要我……”
“知道你惜命,”
惊蛰打断她,语气凉凉的,“所以这些天你就好好在县衙里待着,哪里也不要去,细柳自会扮作你引人上钩。”
花若丹一怔,“如此……便能行得通吗?”
“还不够。”
细柳摇头,她一手按在冰冷的刀鞘上,抬起脸来迎上满窗明光,对面廊上几十名黛袍侍者无声侍立,那道窗虚掩着,不见其中光景。
“我还要借一个人的手,坐实我这花小姐的身份。”
接连两日,尧县一派秋高气爽,不见雨水。
后衙住着贵客,即便赵知县已因自己治下又出年轻女子接连被奸杀的命案而焦头烂额,他这两日也没忘了早早地去探望。
今日也是一样,赵知县才从房中出来,正遇一人迎面而来,在石阶底下站定作揖:“县尊。”
赵知县定睛一瞧,才认出他来,“是你啊。”
乔四儿“哎”了一声,躬身看着赵知县的衣摆拂过他面前,他才直起身,看了一眼赵知县的背影,随后赶忙上阶,对守在门口的黛袍侍者又作揖:“烦请通报,小的乔四请见恩公。”
“稍待。”
陆青山折身推门进去,不过片刻,他便奉命出来领着乔四儿入内。
房中燃香,乔四儿只见那香炉形如层叠的黛山,白烟如雾缕缕浮出,他十分局促地跟在陆青山身后,随他掀帘入内室。
“你身上的余毒都清了?”
忽然这样一道清如玉磬的声音落来,乔四儿小心地循声望去,那位极年轻的公子靠在一张醉翁椅上,只一身素色直裰,发髻梳理得很整齐,簪一支白玉竹枝,手中握一卷书,正以一双清润的眼打量他。
乔四儿“扑通”一声跪下,磕头磕出响儿来,“乔四跪谢恩公救命之恩!”
在旁坐着烹茶的陆骧被他这结结实实的一跪一磕惊得险些没握住手中的提勺。
“你快起来。”
陆雨梧说道。
“若不是恩公,小的这贱命只怕丢在牢里也没人知道,今日合该给恩公多磕几个头!”乔四说着,又磕下去。
别提有多响。
“青山。”
陆雨梧一声令下,乔四儿还想多磕几个响头呢,却被人抓住后领子,一把提溜了起来,他转过头,对上那侍者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被人按在凳子上坐着,乔四儿手里又多了一碗热茶,气味儿可比外头卖的散茶香得多,他才局促地抿了一口,陆骧拄着拐过来将一样东西递给他。
他一瞧,发现是那本他在牢里没撕完的书。
“公子何必替小的收着……”
他小心接来。
“无论如何,书总是没错的。”
陆雨梧说着,将手中的书卷搁在膝上,乔四儿偷偷地瞧一眼,只辨认出齐什么要什么的,有两个字他不认识。
“恩公说得是,”
乔四儿低下头去,“我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心中愤恨不甘,又无处可施,所以才……”
“书你看过吗?”陆雨梧问他。
乔四儿老老实实地答,“我认得的字极少,不算看过,但我有时会请衙门里的书算吃酒,请他们一页页地讲。”
按常理来说,衙门里的书算哪里会搭理他这样一个串子,还不是因为那书是县太爷赏赐的,他们都认为乔四儿在县太爷那儿得了脸,再加上他经常会请人吃酒,嘴又会说话,所以才肯讲书给他听。
但他们可不管乔四儿听不听得懂。
“他们没什么耐心,好些我都听不懂,因此虽将这书中内容记得七七八八,却没明白圣人都是些什么意思。”
陆雨梧微有诧异,“你都记下了?”
“小的不敢在恩公面前扯谎。”乔四儿规规矩矩地道。
陆骧不禁转过头来,将乔四儿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一番,道:“看不出你记性如此之神,不识字都能将整本书背下来?”
陆骧有点不太信。
乔四儿张口:“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他一股脑儿地将印在脑子里的之乎者也往外倒,陆骧见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