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七日之约,姜卫平闭门造器,不见外人。
可这外人,不包括胡玉林。
“守原,我敲了许久的门,若非恰逢姜娘子归来,恐连你家门都不得进。”
姜卫平令学徒将器淬火,抬眼看向门外的青年男子。
绢衣长衫,发束葛巾,面容俊秀,双目狭长,眼尾略微上扬,唇角不自觉往一边翘起,见姜卫平,笑容真诚。
好友至,姜卫平只好抛却手中活计,以巾拭汗,并吩咐学徒几句,领胡玉林行至正堂。
姜娘子适时奉上茶饮,捧些寒具置于案上。
“胡兄,阿兄,用些茶水撒子。”
姜娘子爽利开朗,着布衣襦裙,发髻素朴,唯木质流云簪斜插入髻,无鲜妍丽色,却清新素雅。
她微微一笑,落落大方。
胡玉林心中顿生惋惜。待其离去,他不禁慨叹一声:“姜娘子兰心蕙质,容颜不俗,那蠢奴实在眼瞎。”
在姜娘子曾被退婚一事上,姜卫平不欲多言。
他与亲妹皆超大魏法定婚龄,依大魏律法,每岁需上缴罚钱六百,除此以外,并无其他糟心之事。
成婚与否,全凭自己喜好。
“你来寻我何事?”
胡玉林知其性子,便收敛废言,正色道:“冬日来临,我需挖采黑石,顺道见你。”
他是濛山县卖炭商独子,日后家业皆由他承,当需熟悉事务,遂被其父遣来挖煤。
煤田位于临溪镇以西,他途径姜氏铁铺,便来会会好友。两人同窗几载,情谊深厚,不因姜家变故而有所改变。
“那你还不速去?”姜卫平惦记新器,对挖煤之事不感兴趣。
胡玉林捻起撒子,置嘴边咬下,边嚼边道:“姜娘子手艺着实不错,你也吃些。”
寒具用蔗糖撒匀,又脆又甜,香酥并存,食后饮茶,惬意无边。
两人极为熟稔,于礼节上并不严格遵循。胡玉林双腿盘于身前,斜歪凭几,姿态风流潇洒,伸手将漆盘推向姜卫平。
“方才见小徒手中器物,颇为新奇,实在想不出作何之用,”胡玉林执盏蹙眉,“你哪来的稀奇心思?”
姜卫平思虑多日,也未曾得出答案,摇首道:“雇主定制,我亦不知。”
胡玉林素喜新奇之物,闻言不由倾身,“你何日送去?我同至。”
对巧思之人,他素有好感。只是不知这器物是否真的巧妙,他想去看个究竟。
同姜卫平定期后,胡玉林离开铁铺,去往镇西煤田。
几名健仆于煤田浑汗如雨。
其实,胡玉林一直认为,黑石的价值绝不止于此,但他暂未想出妙法,只隐有所觉。
“他们是谁?”
须臾,三人由远及近,引其注意。此乃胡氏煤田,旁人不会靠近。
身边健仆恰生于临溪,熟悉此方之事,眺目望去,见其中老者,立即回禀。
“郎君,是临溪容氏之人,那老丈为容氏看守祖宅,左为其孙,余下胖硕小郎君,应为京城容尚书嫡子,容氏大郎。”
他可不敢直呼容奚姓名。
胡玉林早闻此事,对容氏大郎心存恶感,闻言不再问询,吩咐健仆继续劳作。
眼见三人愈近,胡玉林不好甩袖离去,令健仆上前拦之,自己于远处观望。
刘和居临溪镇数十载,消息灵通,闻胡氏少东今日乘车至煤田,便告知容奚。
他已知容奚并非买炭,而是要与胡氏商榷合作事宜。虽不明郎君能与卖炭商有何事可谈,刘和亦不多问,只听其吩咐行事。
三人被健仆拦下。
“此乃胡氏煤田,闲人速离!”健仆面容肃穆,体格健壮,对其高喝。
刘子实自小拘于临溪,未见此等场面,登时躲至刘和身后,偷偷露出一双眼眸,惊惧具现。
胡玉林望之,心中不禁冷嗤。
仆从如此胆小懦弱,可见主人也非心志坚定之人。容氏大郎果真如传言所说,只知仗势欺人。今靠山远在京城,便怯懦至此。
刘和见状,知郎君被人轻视,气得面色发红,胡须掀动,正要上前理论,却被容奚制止。
这具身体虚胖孱弱,行走不过一刻,已额鬓生汗,气喘吁吁。
容奚好歹稳住气息,拱手道:“某请与胡郎君一见。”
健仆已得令,断然拒绝,凛目道:“郎君事务缠身,无暇应见,容郎君请回。”
容奚本想与胡玉林商量共谋事宜,然胡氏态度已现,便不再相缠。
炭利不浅,濛山县虽胡氏一家独大,可也不乏其他不知名的卖炭商贩,仔细探寻,定能觅出卖炭翁。
思及此,容奚作罢,径自转身离去。胖硕背影蹒跚不稳,渐失于林木掩映间。
胡玉林狭目微眯,心中竟陡然升起几缕不安。
能有什么不安?他轻嗤一声,真是魔怔。
归家之后,刘和见容奚面色平静,丝毫不见怒意,唯恐他将自己憋坏,心中隐忧,关切道:“郎君不必忧虑,是那胡姓市井奴不识好歹。”
自家郎君可是尚书之子,却被区区商贾之流轻鄙,心中定不痛快,那胡氏少东着实可恶!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