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弟妹都来府上拜访过, 唯独大皇子——如今该称礼亲王——府上毫无动静。乔薇忖度着, 长兄如母, 长嫂的意义自也非同小可, 自己是否该主动前去问好?毕竟礼亲王的出身已经这样了,再如何也不能更进一步, 陆慎的处境却尚有周旋之力,乔薇不想因自己的缘故让他落一个不敬兄长的罪名。
思量已毕,乔薇便瞅准时机将自己的想法缓缓吐露。
陆慎听罢反倒有些犹豫,“……你要是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礼亲王的正妃不过是一个没落官家女儿,娘家早就因获罪而流放,她自己也孑然一身,要不是有亲王妃的名头在,谁都不会正眼瞧她一下——事实上有这个名头也没差多少,谁都知道礼亲王的爵位是不牢靠的,没准哪天陛下一不高兴就给夺了,谁又能给大皇子评理去?
以乔薇的个性, 自然瞧不上这样前途暗淡的人家。因此陆慎虽知她出于礼数考虑, 倒也不强求她去。
对方这样宽宏大量,乔薇自然要拿出点担当来,豪气十足的道:“怕我给你丢人么?放心, 我不会出丑的。”
既然入了东宫,自然也该干点太子妃应做的实事,在其位而谋其政, 否则不是把把柄递给别人攻讦吗?
况且如今乔薇也不怕崩人设了,即使再起红疹,只要和陆慎那啥那啥就能痊愈——这么想着倒好似把他当成了泄欲的工具,乔薇忙在心中默念罪过罪过,她真不是这样想的,可是情非得已嘛!
见她去的意志十分坚决,陆慎只得同意,还微笑着在她眉心亲了亲,“阿薇,你总是愿意替我着想。”
乔薇在心底小小的抗议了下,其实她是为自己的名声着想啦,不过她与陆慎夫妻一体,说起来好像也没差。
而且,看陆慎这样高兴,她也就不忍心戳穿他的美梦。好比一个孩子好容易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生日礼物,你却轻飘飘的摧毁,这不是太惨无人道了吗?
乔薇觉得自己的心真是越来越软了。
*
礼亲王虽有自己的封地,但因素来体弱多病的缘故,一直留在京中养病。
乔薇坐着马车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来到城郊这一处僻静的别院中,说是王府,却没有半点王府的气象,说句不好听的,比五皇子给外室置办的那所宅邸都不如。
等会儿她可得留心不在礼亲王面前流露出轻藐的神情——在富贵气象中待久了,乍见到这样寒酸的难免有些惊奇。果然环境最能改造一个人。
小心翼翼的提着裙子下车,乔薇就命青竹上前叩门。
里头格外寂静,也没听到仆人们洒扫庭院的声音。过了好半晌,才看到一个头发略微凌乱的妇人出来拉开铜环,口里还不住的说着“来迟了”一类抱歉之语。
青竹因见她衣着简朴,又这样的低声下气,只当是那个伺候的老妈子,因问道:“礼王妃在里头么?”
妇人面上流露些尴尬,将沾染了油烟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十分窘迫的道:“我就是礼王妃。”
这回连乔薇都小小的吃惊了下,她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朴实无华的妇人竟是堂堂王妃之尊,而且,看她那双略显粗糙的手,她似乎还……亲自劳作?
这在京中的皇亲贵胄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青竹慌了神,忙连声告罪,礼王妃郑氏却轻轻笑道:“无妨,你也不是头一个认错人的。”
这回连乔薇面上都有些红了,因命青竹退下,亲自上前同她问好,“本该早些来见嫂嫂,因这几日事忙没顾得上,如今得空便来了,还望嫂嫂莫要见怪。”
郑氏看着便是个性情疏淡之人,或者说见多了人情冷暖,只微微笑道:“怎会?二弟妹大婚,我与王爷本该亲自前去恭贺,因王爷这一向卧床不起,实在分不开身,我才该说句过意不去。”
正好说到礼亲王的病,这真是个稳妥又得当的问题,乔薇因顺坡下驴道:“不知大伯病情如何了,嫂嫂可愿领我一见?”
郑氏当然不会拒绝,又不是得的见不了人的病——若真如此,京里的风言风语该更多了。
她将门掩上半扇,省得有野物趁人不备悄悄溜进去,自己却亲身领着乔薇来到后院一排厢房中。
里头倒是比外边开阔,却也是一色灰蒙蒙的气象,看不出什么值钱装饰,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追求素朴风雅,因这种穷酸简直浑然天成。
乔薇猜测府里的家境一定不好,否则怎么半天连个下人都看不到?但究竟为何如此,总不可能是礼亲王吃药吃穷的,多半还是嘉禾帝不肯照拂的缘故——失去了皇帝的宠爱,也就失去了赖以为生的资本,陆慎如今有个太子名头在,嘉禾帝多少愿意看顾一二,以后呢?乔薇不由心中一凛。
吱呀一声,却是郑氏轻轻推开陈旧的木门,一股浓重的药气扑鼻而来。乔薇险险就要捂住鼻子,继而意识到这样不合礼数,忙放下衣袖,好在闻惯了就不觉得如何难受了。
郑氏看起来就神色如常,显然早就习惯了这股气味,她指着帐中一处道,“王爷就在那儿。”
室内的光线太过昏暗,乔薇只能影影绰绰辨出一个男子的身形,她试着上前两步,轻轻唤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