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夫人接到圣旨活像捧着个烫手山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这……”
那颁旨的太监经验老到,自然不可能容许这等老臣之家说出不敬圣上之语,三言两语就堵了众人的嘴,且笑吟吟的向乔夫人道:“这样的大喜事,夫人别忘了到宫中谢恩啊!”
说完,便放下那叠黄绢悠然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乔诚先一步将母亲搀起,见她嘴唇翕动,显然十分震惊,不由得劝道:“娘,您别急,此事或许……”
说了半句,却无法往下说,圣旨已下,还能有何回转余地,谁又能令皇帝收回成命?
可让乔薇嫁给一个快病死的皇子,这到底算恩赏,还是将她推入地狱?
众人皆不敢想。
乔薇脑中飞快的思索着,她本来怀疑陆慎故意造些谣言来诓她,但生死之事岂能儿戏?况且,两人的婚期早就定下,他难道连几个月都等不了吗?
如今皇帝发下诏书,看来陆慎的病是真的危在旦夕,但真如传言里那样被野兽所伤么?乔薇见识过陆慎的武艺,寻常的豺狼虎豹根本对付不了他,要么,就是里头别有内情。
乔夫人仓皇抓住她的胳膊,用尽全部的力气颤抖着道:“薇儿,母亲明日就去……”
在她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之前,乔薇及时制止了她,轻轻摇头,“娘,咱们得去谢恩。”
既然是皇帝恩赐,这婚事当然不能不要,乔夫人妄想退亲无疑是痴人说梦。且乔薇并不想让相府因此得罪了嘉禾帝,为了一桩简单的婚事,还不值得。
如今的问题在于她们都是雾里看花,谁也不知道宫中的情况,乔薇觉得自己有必要看一看。
乔夫人一听便慌了神,“不成,你怎么能去?”
成婚之前或许还能商量,可若在宫里遇见皇帝,那就一点周旋的余地都没了。
乔薇笑道:“咱们现在不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吗?不试试水的深浅,焉知非福?”
乔诚也劝道:“是啊,就让妹妹随您进宫去瞧瞧,兴许太子见了妹妹就好转了呢?”
这就是他个人一厢情愿的幻想了,乔诚对陆慎抱着一种盲目的乐观态度,总觉得陆慎不会被轻易打倒——他还指望太子做他的通天梯呢。
兄妹俩轮番轰炸,乔夫人始终犹豫不决,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答应带上乔薇进宫谢恩。她私心也盼着太子的病势未必如传闻那样坏,不然难道女儿才嫁过去就成了寡妇?这叫些什么事呢!
然而等两人进了东宫,乔夫人的心便沉下来,因为传言并未夸张。陆慎虽不说病得气若游丝,却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他却还记得让人倒茶,一面笑道:“没什么好招待的。”
乔夫人虽有些为人母的私心,舍不得女儿吃苦,眼见此情此景,也不禁拿手绢拭泪。
乔薇看着眼前苍白羸弱的病人,一时竟心神恍惚。昔日那样雄姿英发的少年郎,如今却成了这般憔悴模样,她好像已不认得他了。
陆慎脸上几乎瘦脱了相,愈显出眼眶的深邃,黑幽幽如两个大洞,看着颇为瘆人。但细看反倒是温润的,有点什么东西,让人想要一探究竟,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乔薇但凡凉薄一点儿,见了陆慎如今形容,便该高呼一声痛快——谁叫他总死缠烂打的?但就像离家出走的孩童忍不住懊悔一般,陆慎眼下命不久矣,她反倒心软了。
乔薇因往前坐近一些,温声问道:“殿下好转些不曾?”
她察言观色,觉得陆慎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了毒。一个人会在短短半月内瘦得这样厉害么?这急病未免发作太快。
陆慎笑容淡淡,“死生由命,富贵在天。”
他这样说,倒让人没法往下接。殿里一时陷入难堪的静寂。
那忠心耿耿的老仆张德忠掀帘进来,打着千儿向乔夫人道:“小的在偏殿备了茶,还请夫人莫嫌怠慢。”
至于为何不端进来,自然是怕与这殿里的药气相冲,于太子病体不利。
乔夫人也是温厚之人,对方这样殷切,她总得赏个面子,遂起身看着乔薇,“你渴不渴?”
乔薇其实不大想留下来,可病床上的陆慎却以一种忧郁的眼光牢牢看着她——仿佛生怕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子。
这下她想走也走不开了,乔薇只好对母亲道:“娘您先过去吧,女儿还想和殿下说几句话。”
乔夫人点点头,“那你可得注意些,别扰了殿下休息。”
反正得成亲了,何须顾虑许多?对于两人独处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瞧太子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他就是想做什么也得有那个力气。
厚实的门帘重重放下,室中顿时变得昏暗许多,只从窗棂透过的阳光中隐约可见尘灰的微粒,带着沉沉暮气,使这屋子恍然如死牢一般。
陆慎看来无甚精神,眼睛半眯半合着,乔薇试着摸摸他的额头,觉得有些发热,因见身旁的铜盆里盛着清水,因用细毛巾蘸了些许,拧得半干给他敷在额上。
沁凉的湿意让他舒坦了些,陆慎睁开眼,“难为县主还肯留下来陪孤。”
“殿下无须如此客气,您乃一国储君,宫中诸位皇子之表率,若连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