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某个周六的傍晚,左洇开车去了黎氏。
安保人员自然不敢放左洇进去,但又得罪不起,只得当着她的面向黎绾请示。
黎绾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哑嗓问道:“她一个人来的?”
“是的,黎总。”
黎绾喝了两口冷掉的咖啡:“你告诉她,我在五楼的会客室等她。”
“好的,黎总。”
左洇到的时候,黎绾已经提前坐在了会客室的单人沙发上,她的眼圈很重,脸上亦写满了疲惫。
垂眸敛去眼底的心疼,左洇翘着二郎腿坐在了黎绾的对面。
黎绾既不看她,也不与她搭话,只仰脖靠着沙发闭目休息。
左洇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缓缓吐着白色的烟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黎绾。
时间在俩人的沉默中流淌,消逝。
不知过了多久,左洇才捻了烟,低声开口:“绾姐姐......你后悔了吗?”如果黎绾肯回头,她可以不计前嫌,依旧将她放在手心里捧着。
“不曾。”
“我真的想不明白,她哪里值得你做出这般牺牲?”左洇语气愤愤,“当初你为了重返黎氏和坐稳这个位置费了多少心血?现在却是要亲手毁了它!简直可笑至极!”
黎绾睁开眼,漠然地瞧着她。
左洇受不住黎绾这样的眼神,莫名感到压力,她别开头,捏着自己的膝盖,有意放软了腔调。
“绾姐姐,你求我,你若求我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黎绾就起了身,之后关门声传来。
左洇咬着唇,努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
这晚,黎绾照旧忙到深夜。本以为这种焦头烂额的日子会持续到公司破产,没想到荆郡突然变了天。
自十二月初开始,一直到次年的三月。短短四个月的时间里,荆郡的政界和商界遭到了有史以来颠覆性的清洗:重量级的贪污官员和腌臜的奸商全部被披露,逮捕。
似乎有一股神秘力量在背后操控着一切,出人意料,又来势汹汹,且锐不可当。左家及旗下的产业自然没有幸免于难,黎氏反而在这场巨变中获得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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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的当天晚上,女人来了。
冬崽在简乔的强行喂食下还掉着一口气,没死,但瘦得皮包骨,女人被冬崽的鬼样子丑到了,忍不住抚额翻了个白眼。
夜里,简乔在全麻的情况下被女人拿了左肾。
“她还没死呢!你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做什么?”隔着手术室的透明玻璃,女人朝外面的冬崽吼了一嗓子。
看见女人狰狞扭曲的面孔,冬崽哭得更加痛心了。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女人最终只要了简乔的左肾,心脏她没摘。
简乔死不成了,冬崽也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在这人醒来的当天就开始正常吃饭了。
因着术前简乔撒谎说要去林平散散心,所以外婆和简瑜都没多想,只是偶尔会给她打个电话,询问一二。
七日后女人离开了,简乔便带着冬崽回了家。
晚上,简瑜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简乔却不动筷子,只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喝水。
“乔儿,”外婆忍不住叹气,“多少吃点吧,你小瑜妹妹辛苦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呢。”
“……我没胃口。”简乔一离了座位,旁侧的冬崽就跳下椅子,跟着她回了卧室。
接下来的日子,简乔依旧遭受着那件事带来的精神折磨和对自我的厌弃。
简瑜和外婆每天瞧着她浑浑噩噩,消极颓丧,毫无生气的样子,也跟着煎熬。
“外婆,告诉姐姐实情吧,”简瑜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我不想让她活得这般行尸走肉。”
外婆抹了抹泪,悔恨道:“好,我明天就和她说......”
六月的最后一天,简乔从外婆那里得知了真相。
“乔儿,是我犯了糊涂,我本以为那样做就能让你和小瑜走到一起……没想到会害得你半死不活,”外婆哽咽着,老泪纵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迁怒怨恨小瑜,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主意......”
简乔定定地瞧着眼前的老人,眸子里嵌满了悲凉与绝望。她死也想不到,自己最亲最信任的外婆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乔儿,”外婆痛苦地抓着简乔的手,“乔儿,外婆知道错了,你原谅外婆这一次......”
简乔抿紧唇,用力抽回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乔儿......”
外婆的呼喊被重重地阻隔在了门外。
伤心欲绝的简乔在院子里走了一夜,最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远远瞧见这一幕的简瑜吓得怛然失色,她连忙飞奔过去,欲扶她起来。
“滚!”简乔喘息着挥开她,颤颤悠悠地爬了起来。
望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简瑜潸然泪下。可惜这世间没有人卖后悔药。
第二天夜里,简乔开车载着冬崽离开了暨阳,除了一张银行卡和密码她什么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