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稍稍多了一些。
只有一些,但也让本就不多的月光暗了一丝。更像夜晚了。
但这只是十万大山中的下午。
“这什么暗无天日的破地方。”
沐风镇一座普通的二层小楼中,溯流光一关上门就瘫坐在了长榻上,骂骂咧咧地抱怨。
一副自暴自弃不要形象了的模样。
少魔君站在窗边,负手看着沐风镇贫瘠的场景。他淡淡道:“这也是溯将军自己的选择。”
是溯流光自己选择了和魔族结盟,为此不惜加入白莲会,更为了收集恶念、帮助魔族脱困,而犯下了不少血腥罪行。
他之前和平京世家那边也有联系,并做了不少事。
溯流光面皮抽动一下。他纤秀柔美的面容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一瞬间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但很快,他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哼笑道:“说得不错。创业之初总要艰难许多,但也比一直寄人篱下、受人白眼的好。”
他重重咬了那个“人”字。
少魔君说:“活该。”
溯流光就又哼了一声。
却不能说出反驳之言。
“——欧呜!”
阿拉斯减是在场唯一个高兴的生物。
它似乎认识溯流光,对他还很有好感,在他腿边蹭来蹭去,最后还舒舒服服地趴下,开始打盹儿。
谢蕴昭想起来,阿拉斯减小时候,起初是被溯流光救下的。阿拉斯减应该记得这件事。
她斜眼看妖族长老,只觉得那张美丽柔弱又神气活现的脸上,其实写满了“我在嘴硬”和“我挺心虚”。
刚才妖族守卫被杀一事,应当让他颇为难受。
可是……谢蕴昭却很难对他感到同情。
之前,她已经从师兄那里大概听说了溯流光的事。简而言之就是,这位妖族的长老不满妖族被人类欺负的局面,因此与魔族结盟,想重新划分天下局面,重现上古妖族繁盛之情景。
在师兄的“九世”之中,溯流光是十万大山中颇为有名的将军,游走在皇室贵族之间,为妖族一方谋取了诸多好处,使其在魔族内部一步步壮大。
但是,这种壮大终究是有限的。
溯流光他们以为和魔族结盟,就能压倒人类,殊不
知慕强尚武的魔族才最是排斥外族,又恃强凌弱。这些肤色苍白、以恶念为力量的魔族,将妖族视为更低等的存在,一方面让他们在战争中充当炮灰,一方面又使劲压榨他们的能力,却又牢牢堵住了妖族的晋升通道。
像溯流光、花弄影那样的高级将领,只不过是上层魔族为了安定妖族人心的面子功夫,实际他们并无多少权力。
这种局面渐渐导致不少妖族彻底背弃了自己的种族利益,情缘给魔族当走狗,换取个人的一点权色享受。
花弄影便是如此。
而现在,溯流光还只是初入魔域不久的妖族,空有职位而无实权,妖族在十万大山中过的日子也比师兄所描述的更加艰难。
想到这里,谢蕴昭问:“溯将军,十万大山中的妖族都是白莲会的成员?”
“如果我说是会怎么样?”溯流光显然憋了股邪火,字字句句都带着挑衅的□□味,“你们就要替天行道,将他们统统杀光?”
少魔君看来一眼。
于是银蓝色长发的妖族将领滚到了长榻下头,因为心绞痛而打了个滚,变成了个灰头土脸的妖族将领。
魔族青年好整以暇道:“阿昭是我夫人,溯将军还是郑重些更好。”
溯流光颇为郁闷,揉着心口爬起来,想骂骂咧咧又不大敢骂骂咧咧,只能悻悻道:“还是这么个德性!卫枕流,不愧是你。”
谢蕴昭忽然感到了一丝紧张。
溯流光虽然被师兄控制,但现在情况又不同:师兄记忆混乱,脾性阴晴不定、行事任性恣肆,和之前大不相同,就算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不同,也必然是多看几眼就能察觉的不同。
而溯流光能在几方势力之间游走,显然不是个反应迟钝的大傻瓜。
如果叫他知道师兄的失忆,难保会钻空子,反过来下套,对师兄不利。
谢蕴昭不禁忧心忡忡。
她却完全没想到……以少魔君这幅任性起来什么都不管的模样,还握着溯流光的小命,又能有什么“不利”可以威胁他?
所谓“关心则乱”,有时候不仅适用于某位爱操心的师兄,也适用于某位自以为考虑周全的师妹。
幸好,妖族长老看样子暂时还没有发现异常。
他只是给自
己找了把灰扑扑的石头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再给自己猛灌了一杯冷水,这才摆正神色。
“你来得比我想的要快。”他说,“你让我来十万大山为你开路,莫非早就预料到了神墓和传承之战的开启?”
溯流光哼道:“也不知道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真是多智近妖!”
少魔君一笑,很笃定的模样,也并不反驳。有人乐意自己给他补足理由,他何乐而不为?
“溯将军知道的,不妨都说一遍。”
溯流光叹了口气,认命道:“时间太短,我知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