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和动作却都极为轻柔。面具覆盖在她脸上轻若无物,只带出一点水波似的光晕,就没了任何动静。
谢蕴昭差点想伸手去摸一下脸,但她忍住了。她正要问师兄是否还能看见面具的存在,却见他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她。
“师兄,”她问,“你在想什么?”
他似从梦中惊醒,顿了顿,唇边的微笑忽然扩大。像有花瓣落在池塘中央,点出一朵绽放的涟漪。
“我在想……师妹在我眼中还是师妹。”他轻声说,“师妹能信任我,我很高兴。”
谢蕴昭也微微笑起来,神情柔软不少。
“我当然相信你。”她却是叹了一
口气,“问题在于,你什么时候真的能相信我?不是言语上,而是行动上。不仅仅是相信我不会伤害你,而是相信……你真的是我很重要的人。”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剑修耳朵红了。
她没有用神识,四周人又多,立即就有人吹起了口哨。
“我当然是相信师妹的。”他心中高兴,又有些害羞——每次被她正面表白,他总是有些害羞的。这十分奇怪,因为他自己分明可以对她坦诚情感,毫不讳言深情。
谢蕴昭终于松开了他的衣袖。
却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师兄才是小孩子,某些时候比阿拉斯减和达达都更像小孩子。”她说完这一句,又露出带点狡黠的笑,“所以我是不会放开你的。你哪怕是去逛青楼,都得带上我。”
“……逛青楼?!”
原本旖旎温情的氛围忽然烟消云散。
剑修的眼神凝滞了。
他试图解释:“我不曾逛过青……青楼……”
十辈子加一起都没逛过。他修仙前家教良好,是修士时对女色不假辞色,成魔后少不了妖女投怀送抱,他却也都因厌恶而推开,最后也无人再敢在血泊中接近他。
因而,他居然连说这个词都觉得不大文雅,有些难以启齿。
“哦,好吧。”谢蕴昭毫不在意,“我逛过。那就是我逛青楼的时候,你也要一起。”
卫枕流:……
他知道这个想法很不应该,简直想想就让人有负罪感。
但这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思索……
九千公子感叹说妹妹是个傻子,说不得这是真的呢?
谢蕴昭成天跟着师兄,不过两人表面上看起来也闲着无事,天天也就一起跟着同门排练,还模拟一下观众,不时鼓个掌、撒点鲜花、喝个彩。
令人惊讶的是,石无患虽然不情愿男扮女装,却还是很合作地任人打扮起来。他本就是个眉眼风流的多情种子,穿了长裙、束了腰带、点上胭脂,竟然真的成了个袅娜俊俏的姑娘。
谢蕴昭觉得自己的选角明确极了,她夸赞之余,甚至说:“石无患你简直天生就该是个姑娘!多祸害点美男子该多好啊,太可惜了。”
听得石无患面色铁青,差点一摔假发不干了。
至于
燕微,她的男装扮相也极俊美,那点冷艳被压成了骄傲和意气风发,活脱脱一个雌雄莫辨的美男子。
颜师兄倒也像模像样。他原本常常戴个嵌玉抹额,朱唇星目,像个人间富贵大少爷,现在将那些装饰都去掉,板起脸来,还真多了几分冷峻霸道的意味。
蒋师姐演石无患的老爹,一番装扮后,竟然愣是没人看出她原本是个女子,气得她拿着鞭子对着地面抽了半天,最后还是气哼哼地回来排练了。
众人紧锣密鼓地排练了七天,总算可以放到外面遛遛了。
何七娘已然将三百万灵石兑换成金银,投入了商铺的经营之中。何家名下有好几处位置绝佳的茶楼、铺面,正适宜登台演出。
谢蕴昭那一天早早地就拉着师兄过去,还嘱咐他要尽职尽责地当好托,在该喝彩的时候用力喝彩,甚至要故意大声感叹一下剧情,吸引真正路人的注意力。
清晨人还少,何家的伙计在一旁忙着分装鲜花,预备一会儿送给过路的人们。
谢蕴昭左顾右看,忽然注意到一旁茶楼上竟然坐了有人,正看着空荡荡的台面。
那是个群青长袍的中年男人,手里缠着一串佛珠。虽然穿着朴素,但那华贵的意料和天然高人一等的眼神都表明他出身不凡。
他没带任何仆婢,只在这个清晨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下方。
有一瞬间,谢蕴昭的目光和他对上了。
师兄侧头问:“怎么了?”
谢蕴昭收回目光,不在意道:“一个有点奇怪的普通人。”
如果坐在上面的是沈佛心,她大概就要拔剑了。
……
楼上。
九千家主站起身,离开了窗边。
他一直走出茶楼,上了一辆马车。
宽敞的车厢中,有僧人点燃檀香,垂目颂念经文。
一盏五色琉璃灯散发着淡淡光晕。
“法师。”
“九千施主。”
沈佛心睁眼看来:“可有所获?”
“法师果真认为我能在此遇见所求之人?”九千家主不悦道。
对方神情平静:“令郎竭力掩饰,已然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