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一支笔,正在灯上写写画画。
“瞧一瞧看一看嘞,新鲜出炉的精美花灯,冰雪制成、灵力点亮,回去放上三天都不灭。走过路过千万莫要错过——!”
她难得穿了绯色长裙,耳畔挂了宝石耳珰;灯光下的宝石华彩流丽,却不及她盈盈一笑更动人。
“这位郎君,我瞧你人美心善得很,想来前尘里结过缘,如今方能再相遇。”她举起手里的灯,映出灯上绘制的猫扑蝶图案,戏谑道,“不若这盏冰灯送你罢?你可要题什么字?”
山顶原本寂寥,渺无人烟。
现下却有花灯如昼,还有一人言笑之间,轻易带来凡尘热闹。
青年喉头微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这是四年前他们重逢的场景。
彼时他刚刚苏醒不久,百无聊赖地算着这是第几回。夏夜花灯似海,谈笑往来不息,却都和他隔得很远,更与他无关。
会捉住那个给花灯小贩捣乱的贼人,也不过是顺手为之。被她叫住、给予一盏花灯,他虽有意外,却并不放在心上。
直到那个夜晚他魔气发作、啃噬浑身血肉,他痛得失去理智,却隐约间感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
……那是无数轮回之中,出现的唯一变数。
“哎,”她说,“你过来呀。”
他张口欲言,却又沉默,只一步步走过去。
像从永夜的现实走向一道降临的天光,从一个深寒的梦境走向烟火气缭绕的俗世生活。
师妹笑眯眯地瞧着他。
“谪仙郎来啦,你想题什么?”她装模作样地思考一番,“莫不是‘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他提着兔子模样的雪灯,凝视煜煜灯光中她生辉的笑颜。
“那就……”他喉结滚了几滚,终究是笑叹出来,轻声道,“写‘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的笔尖顿了顿,而后才在灯盏上写出这两行诗句。
末了她一抬头,眼里映着灯火,也映着他一点小小的虚影。
“喏,拿着。”
她不仅把灯递了过来,还把笔也一同塞了过来。他手里还提着兔子灯,接得有些手忙脚乱,却见她笑得颇为狡黠,似乎很乐见于他的忙乱。
“我写完啦,你也要写。”她指着猫扑蝶冰灯,思索一番,“好,就写‘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他愣了愣,垂下眼,一笔一划写在灯面上。
却克制不住唇角上扬。
他说“愿我如星君如月”,的的确确是脱口而出。可她回这一句,质问说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主动联系么……竟有了许多小儿女嗔怪滋味。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或无意。
她站那儿歪头瞧他,巴巴地看他题诗,果然像只竖着耳朵的兔子。待他一写完,她就伸手想来抓。
卫枕流抱着灯,往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经道:“给了我,便是我的了。”
“啊?”她一脸迷惑,干脆撑着桌子翻过来,“我就看看……给我看看!”
卫枕流眼疾手快,一把将兔子灯塞到她怀里,又举高了另一盏灯,左右晃着就是不给她。
面上还正经得很:“给了我还有要回去的道理?你这里莫不是黑店,要欺客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给我看看!你越不让我看,我就越要看!你是不是在上面写什么其他东西了?”
师妹跳来跳去,更像兔子了。
卫枕流忍不住,笑出声来,手里却半点没放松逗她。
他们一个神游,一个玄德,都是出一剑就可扫平梅山山顶的修士。但在这个灯光如海的夜晚,他们却像一对幼稚的凡人情侣,一个躲,一个扑。
……假如他们的人生按照最初规划的那样走下去,也许就会是这样。
卫枕流一面笑,一面伸手挡住她的“袭击”,又顺手按了按她的头顶。
灯光一闪,那漂亮的猫扑蝶冰灯已经消失在他怀里。
师妹瞪大眼,很不服气:“你怎么收到乾坤袋里去了?你作弊,不算,重来!”
……卫枕流忍俊不禁。这傻孩子竟然真把这当比赛了,还认真
起来了?
他说:“不给。”
师妹磨了磨牙,却又定定看他半晌。
倏然,她嫣然一笑:“算啦,难得看你这么高兴,都快笑成一朵向阳葵了。”
说完,她立即又凑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神神秘秘说:“你悄悄告诉我你刚才到底写了什么,好不好?”
“……师妹,这里就我们两人,什么‘悄悄’?”他无奈,反手将她抱进怀里,另一手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他刚才……笑得很开心?
“师兄,师兄师兄!”她抓着他的衣襟,竟然无师自通了撒娇的能耐,眼波潋滟、流转含笑,声音比平时更软三分,“你告诉我么。”
他看她片刻,低头在她耳边低语:
“是……不告诉你。”
“……卫枕流!你变得幼稚了!我要跟你决斗!”
她立马变回张牙舞爪的状态,只差拿头来撞他。
卫枕流一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