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探到?
嘉善瞧了他一眼,她轻描淡写地说:“窦阁老家的嫡长孙女,今年好像是十五,无论是年龄还是家世,都正好与你相配。舅舅大概,存了几许这样的心思吧。”
裴元棠“嗤”了一声,他将两手放置在脑后,懒洋洋道:“不是大概,是就是。”
“十五岁,”裴元棠抽出一手来,轻轻点了点桌子,他看着嘉善,微微一笑道,“和你一般大呢。”
嘉善双眉一拧,她不自觉地盯着裴元棠的眸子,忽然发觉,他眼里竟有九成九的缱绻温柔在。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表哥……总不会?
嘉善咬了咬唇,正欲张嘴,裴元棠却忽地移开了目光。
“我不想娶窦氏。”裴元棠微微抬头,他音调清朗,平心静气道,“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女人,都是一个模样,水做的样子,泥捏的脾气,毫无个性,又了无生趣。”
“真与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可是一种折磨。”裴元棠又慢吞吞地捏起桌上的一粒松子穰吃了。
这回,不消嘉善提醒,他自己利落地拍掉了一旁的碎渣。
嘉善忍不住道:“你见过窦氏吗?”
裴元棠干脆地摇头:“没有,也不想见,我不会娶她的。”
他说得决绝果断,嘉善情不自禁地想发出一声叹息。两辈子了,表哥还是这么个一模一样的臭脾气。
她想了想,喝了口茶润喉,温声道:“那你便好生与舅舅说,别为了这事儿,反倒让父子俩闹得不睦。”
“成亲本是喜事儿。要是亲没结成,另添了一身晦气,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怕他又赌气上人家窦阁老府上去给人家难堪,嘉善不得不用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和他说。
裴元棠似有几分不耐:“知道了。”
“在家有他们给我说教,来了这儿还得挨你教训。”裴元棠神色寡淡道,“真不知我是图什么。”
嘉善道:“我们不都是为你好吗?”
裴元棠盯着她,十分没有滋味儿地笑道:“我可真不想让你这样为我好。”
他今日说的话都古里古怪,嘉善已存了几分疑心,只是不敢深想罢了。现下见他这幅模样,嘉善不由更觉奇怪。
她侧首去打量他的神色,裴元棠却径自起身了。
“时候不早了,”裴元棠说,“把元康叫出来,我和他道声别,这就要回去了。”
嘉善狐疑地看着他,裴元棠挑眉:“怎么,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他神采飞扬,转瞬就恢复了原先的颐指气使。嘉善只好劝说自己是她想多了,她道:“没有,我去叫元康。”
嘉善扭身走了,裴元棠的视线却追随在她身上,不愿移开。直到嘉善进了屋,他方低下头,轻揉了揉鼻尖,目光微黯。
赵佑泽正在一心一意地抄经文,听说裴元棠要走了,他头也未抬,只是扬声说:“阿姐帮我送送表哥吧。我这节马上要抄完了,我就不去了。”
嘉善见他模样认真,心里也有几分欣慰,说声好,便自己去送了裴元棠。
她将他送到小院门口,又往外走了几步,裴元棠自觉道:“就到这儿吧。我未娶你未嫁,给人看到,总不相宜。”
嘉善有点惊讶,会从他嘴里听到这话来。要知道,他于人情世故上,一向不大精通的。
嘉善静默片霎,颔首道:“回去路上小心些。记得我的话,不要与舅舅起争执。这些时候,我若得了空,一定会带着元康上门去看望外公,以及舅舅舅母。”
裴元棠不以为然道:“你还是别来。你打着为姑母祈福的幌子出来,要是来我们家,不必御史提,我爹就会说你个狗血喷头。说你以权谋私,道貌岸然。”
嘉善轻哂。
大舅做了十多年的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自来爱护名声,为人多少有几分迂腐,这倒的确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儿。
她妥协道:“那等我回了宫,再找机会去看他们。”
“嗯。”裴元棠颔首,他望着嘉善,目光里像是装了一汪清水,“我走了。若是你的婚事再有新的消息,我会书信传你。”
嘉善笑道:“好。”
稍作思虑,嘉善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出去的时候,碰上了展指挥使,你待人家客气些。”
见裴元棠不做声,嘉善叮嘱道:“知道吗?”
裴元棠的神色冷硬,他语气疏淡:“知道。”
听他应承了自己,嘉善才渐渐安心。送走了裴元棠以后,嘉善慢悠悠地往自个的院子里走。
这是个有风的秋日,垂落的花藤随着风起而轻轻摇曳,茂密的兰花的花粉团儿洁白如玉,含羞待放地如同是娇俏的姑娘。
嘉善本是想上前去闻闻兰花的幽香,却不料,抬首时,正在一旁的柳树枝丫下见到了一双墨黑色的尖头皂靴。靴上绣着白丝步云,委实眼熟得紧。
嘉善一双美目微张,默默打量了那颗柳树半晌,方才缓缓出声道:“大人,这于柳树下偷听墙角,可并非君子所为。”
她的话传过去不足少顷,柳树后终于走出了一人。
展岳今日依旧是一身常服,他不知在树下站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