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县最大的富户老爷姓方, 家里的大宅子比县太爷的府衙还要气派,家中仆从众多, 院子里还有花园假山池塘, 一派富贵气息。
但是此时这往日收拾得齐整漂亮的院子,却透出几分颓败,屋舍里住着的也不是讲究好面子的方老爷一家,而是一群外来的恶徒。
花园里的草木早已被践踏得不能看了, 里面挨挨挤挤坐着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 他们都无精打采地瘫坐在屁股下那巴掌大的一块地儿上,连动都懒得动弹一下。
不算太大的院子里, 硬生生容纳了数百人, 打眼望去, 全是黑压压挨挤在一起的人头,但是这么多人, 却几乎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就连呼吸声, 都微弱到极点。
某个角落里突然爆出一阵短促的哀泣声, 其他人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这个世道,人命太轻贱了,尤其是他们这些人,死亡如影随形。
以前死的人就多, 这几天更多, 粮食不够, 他们这些奴隶就饿着肚子,春日早晚寒凉,他们晚上没有住的地方,只能在这花园里互相挨挤着取暖。
但是寒冷和饥饿还是每天都在带走坚持不下去的人的性命,死亡已经司空见惯,人们早就失去了应有的同情心与怜悯心,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
躲在亭子里看管奴隶的人听见动静,掀了下眼皮子,很快又叫来一个人,两人骂骂咧咧的走过去准备把死掉的人的尸体往外拖。
因为坐的太挤过不去,这两人一边叫骂一边伸脚踹人,下脚毫不留情,挡在前面的人慌忙翻身躲避,旁边的人被压在下面也不敢吭声。
这两人跟这些奴隶一样,本也是被抓来的普通百姓,想投奔姓罗的,人家嫌弃他们战斗能力差,被安排着打杂管理奴隶,这些人却像领了皇命一般,狗仗人势欺压其他人。
看着别人在他们脚下慌张躲闪,这两人面上出现一丝得色,甚至故意伸脚吓唬戏弄人,看见他们滚做一堆,便哈哈大笑。
玩乐够了,这两人才拖着刚死去那人的尸体,倒拖着往外走,死者还有亲人活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经过一处人堆,看管者眼角扫到一个高瘦的汉子搂着一个皮耷拉在身上,看起来又丑又老的男人,他顿时嫌恶地吐了口口水,冲汉子喊道“喂,这老头子是不是死了”
汉子脸黑黢黢得看不太清楚,个头也不十分高,一身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依旧把那满脸褶子皮的老男人搂紧了,紧张道“没有,大人,他还活着。”声音粗嘎难听。
这两人旁边还有三个孩子,一个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脸上有一道差点贯穿整张脸的伤疤,另两个是年纪相仿只有七八岁的小孩,两个孩子都紧紧依偎在大人身边。
看管者啐了一口,也不想多添一点儿事儿,便略过这两人,继续拖着尸体出去。
看管者一走,余下的人立刻松了口气,躲闪开的人爬回原位,被踢伤的撞疼的,轻声吸着气。
恐是因为看管者刚才那句话,坐在那一家五口身边的人脸色难看的想要挪开一点儿,因为万一这人死了,看管者来拖尸,他们这些堵在路上的,便要平白遭一回罪。
一个小点儿的孩子怕是吓着了,往大人身边又靠了靠,紧张地抓住瘦弱男人的衣袖,小声哼唧道“爹爹怎么还不醒”
单看昏迷不醒的男人脸上的褶子,绝想不到他竟然是这么小孩子的父亲,看管者刚才便以为,他是瘦弱男人的爹,几个孩子的祖父。
瘦弱男人的嗓子好像是坏的,嗓音非常粗嘎,他压低了声音哄孩子“莫怕,爹爹很快就会醒的。”
小孩眨了眨眼,想叫一声“娘”,但是看看四周,硬生生把那个字含在喉咙里没敢叫出来。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娘不能叫娘,姐姐也不能叫姐姐,要叫叔叔,要叫哥哥,否则就会被抓走再也回不来了。
瘦弱男人其实是扮成男人的女人,她说是这么说,搂着男人的手却在微微发抖,丈夫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其实早在来这里的路上,自家男人就在发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走路都是靠她和大女儿搀扶着。他们躲在人堆里尽量不让看管者发现,才没让丈夫跟其他病患一样被拖出去扔掉或者直接喂僵尸。
靠着大女儿的异能偷偷给丈夫降温,好不容易才把烧降下来,但是人一直没醒,女人心里清楚,这是身体太虚了。她丈夫原本胖的很,一下子暴瘦成现在这副模样,身体早就不成了,争夺口粮的时候,为了护着她和孩子,被人踢打了一顿,当时就不太好。
要不是当初恩人给的神药还剩一些,她偷偷喂给丈夫吃了,恐怕根本挺不到现在。
可是那药已经彻底吃完了,他们一家子能齐齐全全的活到现在,全靠这些药和偷偷藏着的食物撑着。
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丈夫还昏迷着,女人望着天,心里顿生凄凉,他们一家子,怕是走到绝路了。
刀疤脸少女看见母亲眼角的泪痕,犹豫了一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要不我”
女人浑身哀意一收,不待她说完,敛容正色道“不行,不许去”
她知道女儿想做什么,只要她爆出自己是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