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空气,不知不觉就渗进你的感知里。
听杜教授一解释才晓得,廖老先生在夜大教书,他有学生是社会党人。
他心里是同情学生的,所以军警大肆搜捕之时,他把三个学生藏于家中。
后来终被军警搜获带走,三天以后,他家附近的荒地里,他三个学生的尸体被挖出——他们被堵上嘴巴活埋了……
廖先生受不了刺激,是突发急病死去的。
他们教育界和学界的朋友,商议给廖老先生治丧,从前过从甚密的一些人,竟是避之唯恐不及。
廖先生是个狷介的人,自动六三政变以来,他写了不少砭骨的文章,狠狠抨击某些政客,行的是流氓行径……已经引起当局的注意。
所以,即便廖老先生已经过世,有人也恨不得离他万丈远,生恐因他被当局注了意。
正说着话的时候,又有电话找杜教授,杜教授听了电话后,脸色唰地惨白,身子向后一踉跄,连话筒也拿不住了。
杜教授勉强稳住了,才说他有两位学生,还有一位同事,在校外不远被人□□枪,都死了。
大家都是相顾失色。
回到房间,珍卿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翻出一厚沓稿纸。
从六三政变之后,她在家待得时间长,每见报刊上新的惨事,就于激愤之下,写下抒发情感的诗词文章。
最新的一首《忆秦娥·惊梦》,是这样写的:
黄泉冷,三千旧鬼引新朋。
地九重,四鬼潜形化腹生。
妖雾重蒙,人鬼道逢。
恶鬼噬人此频仍,生人莫忘恶鬼形。
从友朋,待日东升,鬼化烟风。
还有一篇文章的段落,是这样写的:
……友爱沉勇之人,身形归于地母,而精神永如日月,昭昭引人奋进,他们死了而等同于活着;
狡诈邪恶之辈,摘掉良心,换取富贵,苟且逍遥于世,永是蛇鼠蝇蛆之类,固是形势走肉,活着等同于是死了。
……
珍卿翻了一张又一张,反反复复地看着,胸中一回回情绪激荡,觉得不能为这□□,真的吓破了胆子。
她看着窗外浓稠月色,想着古今同是一方月亮,神情渐渐一定:她总要在这片国土上,留下一点印迹的。
她用袋子把文稿装好,决定明天,找杜教授的朋友——吴寿鹃先生。
听杜教授说,吴寿鹃先生常往一个小报上投稿,那小报专登进步人士的文章。
珍卿翌日吃过早饭,先给吴寿鹃先生打电话,说她积了些诗稿文稿,想请吴伯伯帮忙投递出去。
珍卿和吴寿鹃先生,约在一个书馆见面,吴寿鹃先生看了文稿,对珍卿说:“请侄女放心,除了少数的人,没人晓得作者是谁。”
珍卿眼中一片浓雾,看着吴先生说:“谢谢您,我心里有浊气,着实不吐不快,拜托吴伯伯了。”
吴寿鹃先生匆匆走了。
这了两天,局势稍微稳当一些。学校又叫大家去上学。
珍卿从学校图书馆出来,吃完饭以后,把借来的书翻开看,发现里面夹了张字条:
“今日一点半钟,图书馆三号阅览室见——杨明衡”
珍卿简直不敢相信,明衡哥不是已经死了?——可这确凿是明衡哥的字,他们小时候,一起念书写字过的。
珍卿一番踟蹰,还是留了一张字条,夹在国语教科书里,写着“图书馆三号阅览室”,以备万一有何不测,有人能够找到她。
但她非去见明衡哥不可。
珍卿来到三号阅览室,并没有看见别的人,只见一个粗布衣裤的人,正拿着簸箕和扫帚,打扫着阅览室的地面。
她看着这个男子,屏息站了一会儿,这人忽然转过身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小花。”
他黧黑粗糙的面庞,还能看出英俊的轮廓,让珍卿觉得似曾相识。
珍卿颤抖着用禹州话说:
“真是你,明衡哥!都说你为革/命党打仗死了,姑奶奶她……还有二表娘……伤心得死去活来,还给你办了丧礼……你怎么……你怎么,一点音信,都不跟我们……他们说……”
明衡哥面上有不忍,但是很快按捺下来:
“我这个不孝子孙,活着不过妨亲害人。小花,千万不要告诉他们。他们既已伤心过,就让他们当我死了。
“小花,现在有人命关天的事,哥哥只能求助于你。”
珍卿立刻悚然一惊,打量明衡哥的神态,惊疑不定地说:“你是你是社……”
明衡哥重重地点头,听了一下房外的动静,示意珍卿不要说出来。
珍卿犹疑了一下,咬一咬牙问他:“明衡哥,你想我怎么帮你?力所能及我一定帮。”
明衡哥眼睛一亮,说:“好丫头,哥哥从小看你,就与别人不同,心肠又好,胆气又壮,果然没有找错你。”
明衡哥注意警戒周围,小声跟珍卿如此说一番。
首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