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尹氏走后不久, 鸿哥儿便扶着嬷嬷进屋了。
见嬷嬷来了, 纪鸢掩下满腔复杂情绪,只忙挣扎要起, 徐嬷嬷在纪鸢床榻前坐下, 将她摁压了回去,用那双干枯凹陷的眼睛细细将她打量了会儿,忽而缓缓开口道:“瘦了。”
短短的两个字,却包含了无限的怜惜与心疼, 纪鸢闻言, 双眼瞬间微红了,只忍不住凑过去搂着徐嬷嬷, 将脸枕在嬷嬷肩上,一脸委屈的唤了声:“嬷嬷。”
唯在徐嬷嬷跟前, 这才难得脆弱,才恢复成了一个只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软弱跟无助。
徐嬷嬷拍了拍纪鸢的肩,细细安抚了一阵,过了良久,搂着她, 嘴里低声询问道:“霍家的意思可是···要纳了你?”
自出事那一刻起,徐嬷嬷便早已经猜测到了。
纪鸢想要方才姨母说的那番话,只垂着眼,微微抿着嘴, 低低嗯了声。
“那鸢儿可愿意?”
纪鸢连连摇头, 道:“嬷嬷, 鸢儿不愿做妾。”
打小在纪鸢的心目中,成亲嫁人,夫妻关系理应是纪如霖跟小尹氏这样的,而不是二老爷与尹氏这样的,霍家这座府邸,除了她的这处偏僻小院及尹氏洗垣院,其余各处,于她而言,丝毫没有丁点家的温暖。
况且,纪鸢瞧着温顺老实,实则心高气傲,她宁愿开开心心的吃的糠咽菜,也不愿愁眉不展的吃着美味佳肴。
她们纪家乃是书香世家,父亲向来高傲清高,是个绝对不会为了五斗米而折腰的那种,倘若晓得她有朝一日与人为妾为奴,怕是得要气得从黄土里钻出来。
更何况,将来鸿哥儿若是有了出息,她委实不愿他有个做妾的姐姐。
纪鸢的声音虽轻,但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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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嬷嬷闻言,只缓缓点头,道:“好,一切都听鸢儿的。”顿了顿,又道:“王家过几日便会来提亲,鸢儿预备如何?”
听到这一句,纪鸢缓缓将脸从徐嬷嬷脸上抬了起来,垂着眸,沉吟良久,只缓缓道:“师兄想来定不会介怀的,可是,嬷嬷,我本一届孤女,嫁给师兄,虽说不上高攀,但确实是我讨得了便宜,我知师兄跟伯母一家都不会介意,但是,清誉于女子,本就是天大的一件事儿,我不想日后在夫家矮了一截,亦不想,日后,让王家落人口实···”
“若是王家前来提亲,嬷嬷便替我将亲事往后推一推吧,此事,暂且缓上一缓,一来王家有权知晓实情,二来,待师兄会考过后,若是届时师兄有更好的亲事,或许于王家反倒是一桩益事儿,倘若没有,到了那个时候,王家若还不嫌弃,鸢儿若也能释怀,届时再议吧,这样,对他,对鸢儿,起码都公平些···”
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纪鸢不想委屈自己,亦不想让对方为难,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
徐嬷嬷叹了口气,良久,面上的烦扰忽而一扫而光,只由衷笑了笑,一惯严肃的老脸上竟然难得多了一丝欣慰,抬手抚了抚纪鸢的散发道:“鸢儿此番,真的长大了,嬷嬷甚是欣慰!”
纪鸢一愣,随即,微微扯着嘴,与嬷嬷一道苦中作笑了起来。
见事情都安置妥了,徐嬷嬷只由鸿儿扶着,一脸艰难的起身,临行前,冲纪鸢缓缓道:“既然都已经长大了,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鸢儿,鸿儿,待过了年,咱们便一道回山东老家吧。”
纪鸢听了心下震了震,她虽心里曾有过此番计较,可,可,良久,纪鸢只道:“可···可鸿哥儿的学业···”
一直待在身侧,乖乖听着她们两人谈话,难得没有张嘴插过半句话的鸿哥儿此番终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只笑着冲纪鸢道:“阿姐,我跟嬷嬷已经商议好了,待明天春天参加完童试后,咱们便动身启程,咱们···回家。”
说到这里,顿了顿,只难得一本正经道:“阿姐甭说不同意,我知阿姐想要留在霍家,一切皆是为了我的前程,可是,阿姐可知,鸿哥儿如此发奋读书,想要出人头地,是为哪般?一切皆还不是为了将来长大了有朝一日能够护得住阿姐,让阿姐不受人欺凌,可是,眼下阿姐若是为了鸿哥儿受了如此多的苦难,难么,岂不是违背了鸿哥儿努力的初衷?阿姐放心,便是没了霍家,便是出了京城,总有一日,鸿哥儿会凭着自己的努力,重返京城,届时,咱们再风风光光的来。”
过了年,鸿哥儿便十二了,身上俨然有了个小大人的影子了。
纪鸢听了,心下砰砰砰乱跳的,内心一片动容,过了良久只红着眼,笑着道:“好,就听嬷嬷跟阿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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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做好了决定,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纪鸢醒来后这两日一直在屋子里安心养病,除了老夫人,便是连王氏也曾打发人来问了两回,一回代表王氏本人,一回则代表着姨侄女甄芙儿。
原来那甄芙儿来了她的竹奚小筑好几趟,无奈纪鸢一直尚未醒来,而眼看到了年底,王家派人来接,拖了两日后,甄芙儿便随着小王氏一道回了外祖王家。
却是将那凝香留下了。
凝香一脸愧疚的来到了纪鸢院子里,说要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