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晴好,一辆马车驶出宫城,直奔南市。
姜云琛请陈将军到望云楼见?面,询问当年的前因后果?。
赵晏坐在车中,攥着那块缠枝牡丹白玉佩,指尖有意无意地抚摸纹路。
心想等办完事情,不如顺路去纪家的首饰铺一趟。
尽管已经尘埃落定、找到“纪十二”本尊,但她还是好奇此物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会被他相中,并且随身携带至凉州。
两人分开三年,期间发生的点点滴滴,她都想逐一了解。
“能有什么原因?八成是打算买来送你做礼物。”姜云琛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玉佩,企图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宫里的东西你司空见?惯,无甚新意,而?你在凉州,肯定是穿男装的次数更多,我?左右比较,选择这块玉佩也不足为奇吧?”
虽然真相大白,他不必再为莫须有的情敌耿耿于怀,但心中却难免遗憾。
听赵晏寥寥数语,便可想象那段回忆多么精彩纷呈,然而?他忘得一干二净,不记得自己如何借着纪十二的身份对她袒露心迹,错过了她同意以身相许的场面,更不知两人怎能从火/药爆炸的现场生还——比起粉身碎骨,受点内伤、损失记忆,已经是上天法外开恩。
好在两人兜兜转转,最终殊途同归。
即使历经曲折,依旧行至彼此身旁。
但……
他颇为嫌弃地瞥了玉佩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
分明他就坐在这,难道还不及一块玉佩值得她瞩目吗?
赵晏觉察到灼灼视线,识破他的意图,不由好笑:“吃自己的醋,你可真是头?一号了。”
姜云琛反以为荣:“能让你喜欢两次,也是绝无仅有的待遇。但旁的就罢了,忘记在伊州发生的一切,着实令人遗憾,纪十二那厮,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叫赵娘子心甘情愿嫁给他。”
赵晏:“……”
幼稚鬼。
她随口道:“可最后娶我?的是你,纪十二欠债不还,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说完又觉得不大对劲。
她什么时候变得跟他一样幼稚了?
……算了,就当日行一善吧。
看?在他是因为她才失
去记忆的份上。
姜云琛得寸进尺道:“赵娘子,能否给我?讲讲伊州的事?”
说完,期期艾艾地望着她,眼神写满恳求。
赵晏忍住笑:“当时我?和阿弟在一家食肆歇脚,那个名叫九箫的上前搭讪,被你半路杀出,称我?是你夫人。阿弟喊你‘姐夫’,我?让他不要乱叫,你还完账之前,我?绝不考虑嫁给你。刚巧我?的一位故交在附近,九箫一行人走后,她过来与我?寒暄,说是以后如有缘分,就到凉州喝我?的喜酒。”
“我?那位朋友四海为家,下次见?面遥遥无期,”她略去了两人谈论沈惟与阿瑶长相有几?分神似的对话,“我?念及她也要去西州,加之你迫不及待要还账,我?就想,择日不如撞日,到了西州,你我?办一场简单的酒席,请她还有杨叔他们为宾客……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她向来奉行“为乐当及时”,只要兴之所?至,仪式并不那么重要。
就像当年喜欢姜云琛,便逮住最近的一次机会对他表露心意。
而?非千挑万选,凑齐“天时地利人和”再行动?。
在伊州许下终身,也是觉得既然彼此喜欢,又有沈惟和一路同甘共苦的伙伴们见?证,待战事结束,两人当着西域的浩渺夜空、清澈河滩与参天胡杨,在欢声?笑语及明亮篝火的映照中结为夫妻,又何尝不及洛阳城内十里红妆、礼乐喧天、士庶争睹?
大家离开凉州半年,因害怕误事,一路上滴酒不沾,趁此机会,正好尽情放纵一番。
至于父母那边,先斩后奏,他们也无法干涉,再不济,等回到凉州,让姜云琛去跟他们解释。
那时候,她远离京城纷杂之地,满心沉浸在即将圆满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以及与心上人两情相悦的欢喜中,压根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与家族利益的关系。
可一年后,物是人非。沈惟不知所?踪,同伴们阴阳两隔,纪十二逐渐淡出记忆,父亲立下显赫战功、回京风光高升,她的婚姻成为燕国公?府争取长久安稳的筹码。
当真是应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谶语。
姜云琛似乎看?穿她的内心,轻声?安慰道:“逝者已矣,莫想那些了
。你我?走到今日,或许便是我?们的命数,至于你那位居无定所?的朋友,来日方长,如若有缘,以后总还有机会重逢,到时候再请她喝一杯喜酒,也算不得迟。”
赵晏回过神,哑然失笑:“命数?你几?时开始相信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了?”
姜云琛答非所?问:“既与你有关,信一次又有何妨。回头?去招提寺,我?定要好好还愿。”
赵晏想到那条签文,不觉莞尔。
她将脑袋靠在他肩头?,嘴上却毫不客气,把他曾经送她的话原样奉还:“你还是算了,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佛祖才不会搭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