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如扶苏,这样的男人会低头吗?
不会。
尤其是对着她这样身份地位的女人。
陆婉吟明白,正因为她明白,所以她什么话都没说,更没有提那日里自己的委屈,只朝着扶苏福了福身后,便转身离开了。
扶苏立在原地,始终没有给陆婉吟一个正眼,直到女人离开,他才转身朝后看了一眼。
他身后的美人靠上静静置着一个白瓷小瓶。
扶苏弯腰将其拾起,打开上头的塞子后闻到里面的味道。
是药膏。
男人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那里已经上过药,伤口很浅,若不细看,已经看不出来。
空气中飘散出细腻的药香味,似乎还混杂着些什么,像是女儿香。
扶苏握紧手中药瓶,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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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陆婉吟受邀又来到卫国公府,帮着扶莲华一道做腊梅。
“我要做好多好多,让母亲整座院子里都开满腊梅花,一年四季也不会凋谢。”扶莲华做了近两个时辰,兴奋头却还没过去。
陆婉吟暗自动了动自己坐得僵硬的身体和手指,朝她微微一笑,“扶小姐的孝心长公主会明白的。”
“婉姐姐,你叫我莲儿吧。”扶莲华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大家都这么叫我。”
陆婉吟道:“好啊,莲儿。”
两人相视一笑,又做了一会儿,扶莲华的贴身大丫鬟打了帘子进来,“小姐,该用午膳了。”
“婉姐姐,在我这吃吧。”
陆婉吟自然同意。
卫国公府的伙食是极好的,菜色都是按着扶莲华的喜好来,什么牛乳蒸羊羔、酒酿蒸鸭子、奶油炸的小面果,甜口的奶茶和腻腻的红豆糕等。
陆婉吟虽然也是喜欢吃甜食的,但她不能吃太多,因为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大吃大喝不文雅,最关键的是……会胖,这种事情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发生。
陆婉吟一脸的坚定,然后在女使捧着两碗奶酪出现的时候彻底被那凝乳膏的酥酪征服。
她就只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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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吃完了一整碗酥酪的陆婉吟一抬头就见扶莲华身边的大丫鬟立在门口仰着脑袋,垫着脚尖不知在看什么,羞得面颊都红了。
陆婉吟心有所感,顺着那大丫鬟的目光忘过去,果然见外头房廊下正行来一人。
男人穿了件梨色袍子,半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冷白的肤融着光,眉眼缱绻,难得温柔,整个人就像是要融化开在这日光中。
不得不说,扶苏的容貌是陆婉吟见过最好的,甚至于她每次看到他都要小小的在心中惊艳一把。
可惜,这只鸿鹄远在其它鸿鹄之上。他飞得极高,她攀不住他,使出了浑身解数都不能撬动他一根羽毛。
“哥哥!”男人打了帘子进来,扶莲华一脸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扶苏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陆婉吟身上略过,小娘子福身请安,然后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她身后是无数插在瓶中的腊梅,虽是蜡液做的,但足以以假乱真。那漫天腊梅倾泻如洪,小娘子站在那处,睁着水雾凝眸朝他轻轻一瞥,那一瞬,扶苏直觉有什么东西如洪水猛兽一般涌来。
男人偏头,面色不变,抬手执起手边青瓷瓶内的一枝腊梅,与扶莲华道:“做的不错。”
“这是婉姐姐做的,我做的在那边呢。”扶莲华是个小话痨,一股脑的将昨日和今日的事都说了。
扶苏性子聪颖,哪里不知昨日这陆婉吟的“正好路过”是别有目的。
若是以往,扶苏心中定然是无比厌恶这样别有心机的女人,可今日不知为何却并没有涌上这种感觉。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古怪。
很古怪。
扶苏似乎真的只是路过来看看扶莲华罢了,他完全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陆婉吟。
扶莲华跟扶苏说了一会子话,突然面色微红,小小声道:“我去更衣。”便小跑着走了。
屋内只剩下陆婉吟和扶苏二人。
陆婉吟依旧静悄悄地站在那里,跟空气凝成一条线。
扶苏把玩着手中腊梅,突然朝她偏头,眼神锐利,“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陆婉吟一愣,继而道:“自然是为了报答扶苏公子的救姐之恩。”
“是嘛。”扶苏盯着她,似笑非笑。
陆婉吟脸上笑意不破,她端端正正站在那里,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回答道:“是的。”
两人四目相对,脸上皆带笑,只是眸色深邃,不知心中所想。
“公子。”青路站在门口,朝里轻唤一声。
扶苏收回视线,淡淡道:“知道了。”他面庞平静无波澜,双眸深谙,就像结了一层厚冰的湖泊。
扶苏转身离开,陆婉吟暗暗攥紧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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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出了扶莲华的院子,走出一段路后才发觉自己手里还拿着那枝腊梅。
他捏在手里转了转,粉白的蜡液,像小娘子白里透红的肌肤,垂眸时露出的眼尾,抿唇时漾起的一点微不可见的梨涡。
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