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了后患,并不是没有可能。
苏家绝不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去捧高一个对家族毫无用处的人。
而她如今正在赵誉的心尖上,若是突然暴毙,赵誉绝不会善罢甘休。最好的法子就是拖延她有孕的时间,叫她不能再上一层楼。
其中还有可能掺杂了许多苏煜炆自己的私心。他如今墙倒众人推,苏煜扬却势头正好,高门贵族兄弟阋墙太常见了……
赵誉慢慢转回头,见福姐儿伏在枕上哭得肝肠寸断。他心中升起浓浓的悔意,走上前来,扶住了福姐儿的肩膀,“福儿。”他轻声唤她的乳名,低声下气地道:“是朕反应过激了,委屈了你。你先别哭,你听朕说。”
福姐儿摇头闷声道:“皇上,福儿想回自己宫里住了……”
赵誉心疼地抿了抿她泪湿的鬓角:“你别哭啊,你听朕说,孩子迟早会有的,朕不急。不是有孕倒还松了口气,你还年幼,产子是很危险的事,你别哭……是朕不好,朕一时乱了方寸……”
手上稍稍用力,将她拖抱起来,坐在床沿上温柔地给她擦眼泪。
福姐儿也知见好就收,堂堂天子都低声下气地哄了,她再闹下去就是她不懂事。
福姐儿抽着鼻子揉了把眼睛,哑着嗓子道:“皇上,后宫太没意思了。”
听她抱怨后宫龌龊,他苦笑了下,手掌贴在她脸上揉了两下,“你不喜欢在后宫,待有机会朕带你下江南。”
这话他随口说说,她也只是随耳听一听,赵誉待她睡下了才起身步出偏殿。
面上温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肃穆寒霜。
黄德飞躬身上前,听他令道:“将谨嫔的乳母孙氏召进宫来服侍。”
听他又道:“摆驾坤和宫,朕许久未见皇后,倒有一肚子话,不吐不快!”
黄德飞飞速叫人安排了,早已静下来的坤和宫被惊动,连夜点了满院灯笼,苏皇后匆匆穿了宫装,尚未被从榻上扶起来,赵誉便到了。
福姐儿无从知道这晚赵誉和苏皇后说过什么。
她在帐中睁开眼睛,下床披了衣裳,走到南边窗前伸手推开菱花窗。曼瑶在前一闪而过,留下一句轻的几乎听不清的话。
“娘娘,都处理好了。”
三日后,孙嬷嬷进宫。
与她前后进宫的,另有苏家的几位女眷。——苏皇后病重了。
福姐儿身体抱恙,这回没在坤和宫侍疾。赵誉对她的身体很是看重,叮嘱顾太医专心替她调养。
七月末,苏煜扬回京,拖着瘦骨嶙峋的孱弱身躯,穿了宽大的官袍入宫回事。
赵誉在南书房见了他。
苏煜扬将账目册奉上,一笔笔的解释说明赈灾款银的去向,睿王陪坐在赵誉身边,不时补充两句,赞苏煜扬如何心细如尘,如何足智多谋,如何能力出众。
豫南十八县赈灾情况良好,河堤已在睿王和苏煜扬的监督下得到修缮,灾民损失皆有补偿,死伤情况不重,四窜的流民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不得不说,苏煜扬这一仗,打得比先前阳韵关剿匪更漂亮。
赵誉龙心大悦,不日便下旨晋升苏煜扬,保留詹事府少詹事一职,加封子爵,赐府宅并京郊田产千顷。
睿王去后,赵誉单独留下了苏煜扬,在窗前邀其对弈,漫不经心地道:“谨嫔近来身子不大好,苏卿有空,不若去劝劝她。”
苏煜扬才从豫南归来,直接在衙署换了衣裳就来面圣,京城发生的许多事他还来不及听说,愕然看向赵誉道:“谨嫔怎么了?”
“谨嫔错吃了东西。”赵誉执黑子,在边角落下。
苏煜扬抿了抿嘴唇,知道赵誉绝不会平白说这样一句话。
他当即起身拜下去:“微臣斗胆,能不能请皇上准予微臣见一见谨嫔?若不方便,问一问谨嫔身边服侍的人也好。”
赵誉淡淡一笑,扬手招来黄兴宝:“带苏卿去紫宸宫。”
福姐儿不肯见苏煜扬。他在廊下候了许久,才等到曼瑶端着水盆从里头出来。
茶房内,曼瑶咬牙道:“三爷不知,近来为着大爷的事,家里几回进宫,叫十姑娘去求皇上,十姑娘不敢,大奶奶和皇后都有些生气,皇后娘娘身边那个岳凌,无事就要折腾姑娘。一会儿说皇后痰气重,叫姑娘捧着盂盆跪在帐外伺候,一会儿说躺久了怕骨头疼,叫姑娘揉按,常常回来,膝盖也疼,手指也酸,还要打起精神伺候皇上,又要强颜欢笑,不叫皇上知道她受苦。”
苏煜扬手掌在袖中攥成拳,半晌说不出话。
曼瑶又道:“这还不止,那光华公主无事就要来吵闹一番,砸东西,骂人,从没把姑娘放在眼里。姑娘哪好跟皇上告状?那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有苦只能自己咽。虽是住在紫宸宫旁人不能来扰了,却禁不住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和光华殿下啊。奴婢在旁瞧着,真是心疼。三爷,外人欺辱姑娘便罢了,如何却是自家人作践姑娘?”
苏煜扬愧得垂下头,甚至不忍再听下去。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进宫这条路艰难不易行,可初时他也抱了几分侥幸,觉得自己的胞妹不会亏待了闺女。如今瞧来,是他错了,错得离谱。他和那人唯一的骨血,正在被苏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