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霜这边事无巨细的问着,宝钗也一一答了。在外人眼里,大太太对这位宝姑娘还真是关怀的无微不至。
贾母听着听着笑道:“不知道的,还当这也是你生的呢。这般细心,怕是连老二家的都比不上了。”
王氏也笑道:“她一直就是这样,我早习以为常了。林丫头才进府时,不也是如此?”
宝钗听了,心中不免欢喜起来,忙把自个往常的习惯,惯用的人与物皆告诉了邢霜。
邢霜边听边点头笑着,又不时问身边的金钏:“可记下了?”
每问一句,金钏皆答:“奴婢记住了。”
大伙皆以为这些事儿都是由金钏记住,平日再回禀大太太的。谁知等宝钗说完,邢霜又把她方才说的东西重复了一遍,并问:“这些可对?”
宝钗忙道:“无一遗漏,太太真真是七巧玲珑心了,便是我母亲也记不住这些。”
众人皆有些惊讶,谁曾想大太太会亲自记住这些,并还能重复出来。
宝钗心里默想,外头都道这贾府大太太是当家能手,原她只以为其不过是手段高于常人,现在来看,何止高于常人,这份用心也是别人比不了的。
再一对比自己,宝钗暗自反省,想做到大太太这样,她还远远不够。
她明白,大太太对自个,对自个的母亲,有多厌恶反感。可再怎么厌恶反感,该记住的事情,大太太都认真的对待,从不马虎了事。
而若是她处在这样的情况,能做到大太太这样的隐忍吗?恐怕不能,但凡是人,谁没有个喜恶?自己喜欢的,自然会尽心了解,可自己厌恶的,她巴不得视而不见,却不会如大太太这般还能一视同仁。
宝钗心中不免对这位当家太太起了敬佩之心,同时也多了几分警惕。她心知自己若是搬去清远居,必不会那么平静,可她却想不出对方会如何害她。
邢霜全然不理宝钗的心里如何想的,实际上她也看出宝钗有些警惕了。宝钗这丫头,平时虽装的很好,可有时逼急了也会有掩饰不住的时候。
比如现在,她那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被众人看看的明明白白。邢霜也知道,想收服此人是不可能的,只能彻底将其打翻在地,让其知道自己的厉害,并远离自己才是上算。
眼瞅着这一问话,但是问宝钗的喜好厌恶就问了近半个时辰,待邢霜最后一句话问完,紫鹃也正好回来,向邢霜禀报:“太太,彩云和燕儿都接来了,宝姑娘惯用的绣蓬也送去西厢了。”
邢霜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金钏忙扶住了她。邢霜先转过身对贾母福了一福,笑着道:“老太太,我这便带宝丫头过去了。”
接着又对王氏道:“弟妹,咱们也叩扰老太太多时了,是时候让老太太休息一会儿了。”
贾母王氏全然不觉这是对她们的控制,反而觉得邢霜实在体贴入微。要知道这会儿她们确实也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邢霜在宝钗错愕的注视下,和王氏一同告退,又叫上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宝钗,一齐出了仙鹤堂。
宝钗一路战战兢兢跟在身后,听着舅妈和大太太说笑聊天,心中一直在想,为何大太太这般明显的控制,老太太和舅妈都没有生气。
待回过神来,已到了清远居门口。宝钗听得大太太对她舅妈说:“本想让你进来坐坐再走,可想来宝姑娘的屋子都还没收拾好,你那里又要替珠儿打点又不得闲。”
王氏忙道:“你这里我什么时候不能来?宝丫头还要多亏你照顾,想来这规矩你还要一点点的教她,也没空招呼我。我自去我的,你忙吧。”
两人道了别,邢霜并不进院,而是站在原地目送着王氏离开,还跟回头的王氏也招了招手,直至王氏拐了个弯,再也看不到了,这才回身竟了院。
宝钗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跟着大太太进了上房。见丫鬟拿了蒲团过来,便知趣的上前请安。
这个请安并非晨昏定省,而是给这个主院的女主人请的安,也是规矩中的一环。
原是给借宿的小辈定的规矩,来借宿了,要麻烦人家,自然要给人家磕头行礼。
但这规矩又只适合给外人用,像宝钗这样的亲戚,原是不必行礼的。
但宝钗心中有事,一直没大回过神来。见着丫鬟拿了蒲团上来,便毫不犹豫的就拜倒行了礼。直到站起来也没想起来这茬,还入了座和邢霜说笑。
邢霜见她中招了,笑了笑没有提醒,只一味与其磨牙闲聊,直到丫鬟进来禀报,说是屋子收拾好了。
邢霜闻言起身拉着宝钗道:“走,看看你那儿去。往日我布置的摆设你皆不喜欢,如今我可是打听了许久,依着你的喜好来摆设的。你若再不喜欢,早早的告诉我,我也好换了。”
宝钗闻言心里一惊,这才恍悟平日自己做出的“朴素”样子,在这些豪门太太里,是多大的不尊敬。保不齐自己早就令老太太和太太们不满了,尚还自觉做的很精妙,无人发现。
她心中不由后悔,不该摆出这朴素之态来。在平民之家,这样的姿态很是受欢迎,显得她没有架子还平易近人。
可这是豪门,并非平民,自己这么做不但惹人嫌弃,还反而被人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