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仪与珍常在静候在外间,她二人都不愿往皇上跟前凑,只隔着半侧山水屏风往里看去,但见太医一直给简宿涵扎针放血,也不知灌了什么药,简宿涵忽的吐了口乌血出来,落在地上的四合如意锦纹栽绒毯上,凝成了暗暗的一团。
珍常在胆子小,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佛,不着痕迹皱眉道:“这蛇来的蹊跷,也不知背后是谁指使,好毒的心肠。”
云婉仪冷冷道:“这后宫中阴毒的人还少么,只要她们一日在,这害人的法子便是层出不穷的。”
外间滴雨的廊檐下,吴庸正在审人,院阁内一排溜的长凳,禄海等人被堵着嘴按在上面打板子,棍棍到肉,那闷响声听的让人心慌,尽管血迹蜿蜒着被雨水冲淡,空气中却还残留着浅浅的腥气,有个小太监不顶事,大约年纪也小,十几棍子下去就不行了,无力耷拉着脑袋,死人一般。
有些事,该查必须查,简宿涵虽求了情,却也改变不了这个朝代,底下奴才命贱如草的事实。
宫女不曾像太监一样被拉出去挨板子,但也好不到哪儿去,面壁跪成一排搜身,住处也被搜了个遍,最后却是一无所获,只在花草堆靠墙的角落发现一个木框编的蛇笼,四周还有些许雄黄粉末。
简宿涵饮下一剂猛药,已将毒血催出大半,却也伤了肺腑,她素来体虚,端只看能不能熬过今夜,克住那些残存的蛇毒。
皇帝坐在床边,淡淡阖目,一言不发,却让殿内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六乙躬身进来,在他耳边回话:“回皇上,底下的人都一一盘问过了,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只在宫墙角落发现个遗弃的蛇框,奴才等不敢用重刑,特请皇上的示下。”
天已经蒙蒙擦亮,皇帝抬眼,眸色幽深:“先扣着,不许他们私底下交头接耳,明日交由皇后去查,都道主死仆辱,若月容华有什么闪失,一同陪葬。”
今晚上闹的人仰马翻,各宫都有些眼线,消息很快传遍了众人的耳朵,皇后本就歇的晚,这些年为了求一个皇子,更是灌了不少偏门药方,身子内里早就被摧垮,夜夜难眠,彼时她正在小佛堂诵经,闻言眉头先是一紧,随即又缓缓松开:“月容华如何了?”
苏嬷嬷接过她手中的香线,插在佛像前的香炉中:“听说情况不大好,皇上正陪着呢,发落了不少人,虽说雨夜多蛇虫,却从不见爬进屋子里的,也不知是谁的手笔,奴婢瞧着像是婉妃……”
她说完,又想起莹昭容与沈贵姬,都是和简宿涵起过冲突的,怕是个个都有嫌疑,便噤了声。
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腕上的翡翠珠子被盘得圆润,她似乎是觉得在佛前说这种事有些罪过,踱步到内室,这才若有所思的出声:“本宫才留了她说话,回去便出这档子事,莫不是她为了争宠,做的苦肉计?”
苏嬷嬷道:“看着不像,听人说魂都去了一半,吐的满地血,陛下最厌旁人耍弄手段,若是假的,想来他也不会陪在那儿。”
皇后无宠,心思都用在了巩固地位上,甚少刻意去了解皇上什么,喜好性格更是一概不知,闻言幽幽叹了口气:“这倒是。”
又见外间雨势未停,对苏嬷嬷道:“明日挑些东西送去漪澜殿探望,且看皇上怎么说,希望月容华是个命大的,莫辜负本宫一番栽培。”
世人皆求长生康健,简宿涵却头一次觉得命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她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五脏六腑都烧得灼痛,末了喉间一甜,猛的吐了口血出来,呼吸这才渐渐顺畅,只是喉间伴着撕裂的感觉,像刀尖刮过一样。
视线一片虚无,片刻后又重新聚焦,是熟悉的摆设,只底下多了堆人,显得有些拥挤,简宿涵唇边的血迹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拭去,她无力抬眼,恰好对上皇帝棱角分明的下颌。
对方眼眸狭长,较往日淡了讥讽,从漆黑的瞳仁中,简宿涵能清晰瞧见自己的模样。
她的瞳仁中,也清晰倒映着他的模样。
那道疤依旧有些突兀,自太阳穴一直延到眼睑下方,让男人本就称不上和善的脸又多了几分潜藏的狠戾,见简宿涵醒来,他微微挑眉,又尽数化作惯有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醒了,可见你命不该绝。”
语罢挥手,示意太医前来诊脉。
简宿涵没什么力气,死里逃生,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知夏忙斟了茶水,上前扶起她,小心翼翼喂着喝了下去,余延年把完脉,叩首道:“回皇上,月容华已无性命之忧,只余毒未清,身子底单薄受不住猛药,还需慢慢调理。”
天将亮的时候,皇帝让云婉仪和珍常在她们先回去了,是以简宿涵并未瞧见,她强撑着坐起身,墨发顺着倾泻在腰际,脸上是大病初愈的苍白,琉璃般易碎的感觉:“嫔妾该死,惊扰了陛下……”
皇帝确实不喜欢旁人故意耍手段争宠,他倒也没想到简宿涵如此性子,命悬一线了都不肯来报,若不是底下的宫女去太元殿求见,只怕她早就魂归地府了。
“性命攸关之事,又怎说的上惊扰,”皇帝扶着简宿涵躺回床榻间,轻轻替她将乱发收拢:“这蛇来的蹊跷,朕已派吴庸去查了,定给你个交代。”
简宿涵结仇之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