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村依着清风山, 村外傍着三山河,土地肥沃,农户安居乐业, 是这两年朝廷新建的麦田示范基地, 专门培育高产新麦子的地方。
十五岁的郭晓背着竹编的篓子从田地里出来, 篓子里装着满满的捡回来的麦穗,她站在村口, 被太阳晒的通红的面颊上一双黑亮的眼里带着薄薄的怒气,让她一张英气的面容仿佛是染上了晚霞般绚丽的姿色,人也看着分外夺目。
蓝布小袄子下面一色的宽腿袴子,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脑后也看上去英气勃勃。
四十多岁的三婶子王月娥插着腰站在那里气势雄浑,指着对面一个陌生的少年唾沫星子四溅:“都说了这里面找种的麦子是要交给朝廷的, 你的车子一过去砸翻了三行, 那可是长的最好的, 你说你拿什么赔?”
少年被逼的节节败退, 白净容长脸红了个透,想要辩驳两句却一时又碍于家教礼仪一句话也说不出。
郭晓把篓子重重的放在地上, 大步向前, 一把推开了王月娥站在了少年的前面,眼皮子一掀冷冷的看向了王月娥:“三婶子从来都是最胡说八道的, 刚刚那么多人看着,这个年轻人架着马车本来走的好好的, 三婶子偏要咋咋呼呼的挤过去, 那马是畜生, 三婶子一惊一乍的吓着了马,马走偏了道压了三行麦子,这要细算起来, 人家是不是还要问问三婶子马受了惊该怎么赔?人家有涵养不同婶子计较,婶子到以为自己有礼,真是叫我们郭家村蒙羞!”
六月的风吹着村口百年的皂荚树吱呀吱呀的摇动着苍老却又生机勃勃的树枝,摇碎了夏日的金光,仿佛成熟的麦粒金灿灿的落在少女的发间和蓝色的布衫上,让她似是从田间走出来的精灵,直愣愣的出现在弘时的眼前,站在了他的身前,纤细英气的身姿带着灵动的蓝色和耳畔沙沙作响的风声在弘时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三婶子被郭晓的言语气势逼的一缩,立刻偃旗息鼓,但她自来不是认输的人,郭晓虽厉害,但毕竟一个小孩子,坏了她的好事,她要是也拿捏不住了,往后还怎么在郭家村做人?她将自己的三角眼一撩,粗糙如树皮的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双浑浊的眼露出几许不怀好意的精光:“阿晓到是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三婶子记得你爹你娘死的时候你也才这么大点,吃了多少三婶子家的东西?好容易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你见人家长的俊俏穿的齐整想着人家是个有家业的,你便出来做这好人,叫人家念你的好,说不定自己就给自己结个好姻缘,往后就飞出了咱们这个小村子,也做个上等人?”
弘时冷眼看着眼前这婆子丑恶的嘴脸,顿时也生了一阵恶气。
他自来温和不大爱跟人起争执,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三行麦子他不放在眼里,农妇的粗鄙于
他而言不过苍蝇的叫声,他不言语但也蔑视。
可他容不得人当着他的面欺侮对他好的人。
弘时往前站了一小步。
郭晓往前站了一大步,提起篓子,劈头盖脸朝着王月娥砸了过去,气势如虹一气呵成!
金灿灿的麦穗霎时挂了王月娥满头满脸,篓子磕在她的黑脸上流了血,围观看热闹的人喊了一声:“婶子,破相了!”
王月娥一愣,嚎了一嗓子,炮仗一样冲了上来。
弘时回过神来,吓了一跳,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威猛的女孩子,他眼里看到的都是如他长姐妹妹皇后那般,美的仿佛天边仙女的,一言一行皆是赏心悦目的优雅的。
他都不知道女人还可以这般,这般的豪气冲天!
王月娥的身板比郭晓大了两倍,他怕这姑娘吃了亏,冲了上去想要帮忙,却被郭晓顺手一把推
开,转身就冲上去和王月娥厮打在了一起。
弘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从村子里走出来的。
刚刚打的那么惨烈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田野里孤零零的生出来的一株遒劲的青槐树,在黄昏时分看不到头的田野上生出了几许的沧桑感,树下一间茅草屋一缕青烟缓缓的从屋顶飘向了远处。
郭晓站在院子里看弘时。
雪白的皮肤上留了两道鲜红的指甲印子,一个眼窝也青黑青黑的刺目,干净的粗布袍子还被人撕掉了一块,一看就知道吃了不小的亏。
但少年的眼底还如初见时候的平静安宁,仿佛这样的事情他并不在乎,只是面颊上红红的,仿佛还是有些窘迫的。
这样子的人她到看不懂。
“好好的你往前冲什么?”
弘时垂眸:“我怕你…”
郭晓嫌弃了看了一眼弘时的细胳膊细腿,转身往灶台里添了火,又站起来拿着铲子往锅里翻炒了两下,腊肉和野菜的香味一下子飘散了出来,郭晓淡淡道:“你们这种大户人家做事的人,就一点不好,自视甚高,平常的时候肩不扛手不能挑,遇到事情呢气势有,能力就差了点。”
她说着话铲了一碗菜又扣了半碗米递给了弘时,弘时接过去,垂眸坐在台阶上,拿着筷子低低道:“我哪里就是大户人家……”
“小门小户的也挺厉害的。”
弘时:……
郭晓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