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圆顶的巨型卧房,主装饰都是白金,在门、窗和古朴的青琉璃纹案框架边上,则低调地镶嵌着一圈圈黄金。恰到好处,丝毫没有浮夸的感觉。
房间正中垂下一盏白金打造的枝形吊灯,原本装着蜡烛的地方,都换成了细碎的龙晶。
霍华德家虽然是源远流长的老牌贵族,但并不守旧,相反,在品味上会特意贴近新兴贵族,十分平易近人。
维纳尔在雕满了郁金香纹饰的白金大床上睁开了眼睛。
他正要起身,感觉到丝绸睡裤很不对劲地粘在身上。
“啧。”
他刚才梦见了一个女孩。
维纳尔眨了眨蔚蓝的眼睛,想起了昨日和依兰在马车上谈话的那一幕。
她倒是比他想象中要热烈大胆一万倍。可见,什么清高单纯都是装出来的,一旦有了向上的机会,每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化身为吸血的藤蔓,缠住触手可及的大树。
在他说出“我想把身体和灵魂,都交给你”这句话之后,她居然没有表现出害羞或者抗拒,而是了然地笑了起来。
笑着说,好啊。
答应得那么轻易,样子都不装一装。
是生怕他反悔吧?
他当时没有表现出一丝鄙夷,继续平静地和她定下周末之约。
她竟要求白天。
维纳尔深感震惊。贵族们的私生活虽然混乱,但很少有人在大白天做那种事情。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一心念书的书呆子,居然藏着那么狂野的一颗放荡之心。
不过,白天黑夜都无关紧要,他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黑发情妇而已。
维纳尔并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这件事情上,没想到的是,入睡之后他竟做了那样一个梦,以致毁掉了一条丝绸睡裤。
他梦见,敞亮的天光下,翻滚的年轻身躯压平了花园中的郁金香,周围还有来来往往的仆人。
真是又羞耻又刺激。
被他搂在怀里的女孩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面容模糊。
也说不清像不像依兰,但这个梦,她一定是始作俑者。
依兰·林恩……
维纳尔不带情绪地笑了笑,在女仆的帮助下,换掉了身上的衣物。
空气中的味道熏红了年轻女仆的耳朵,她们捧着丝绸睡裤飞快地逃走,就像捧走的是小公爵的心。
*
依兰被妮可念叨了十几分钟。
昨天小公爵送她回来,妮可和老林恩当然会知道。
老林恩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在他心中,霍华德大公是一位非常值得敬重爱戴的军事首领,他的孩子自然也和他本人一样正直,值得信赖。
妮可很讨厌丈夫对大公的盲目崇拜。她敌视一切贵族,认为他们是万恶之源,没一个好东西。
而且昨天‘依兰’被小公爵送回来之后,态度也非常不端正。她把妮可的絮叨当成放屁,还扔了干面包,大言不惭地提要求,说要吃土豆泥。
气得妮可七窍生烟,大半宿没睡好,决定在依兰吃早餐的时候对她进行轰炸式教育。
“是不是又忘了玛莲和拉尔沙的事情?”妮可叉着腰,布满茧子的手指一下一下戳在依兰的后脑壳上,“该嫁人的时候不正经嫁人,偏要给贵族当情妇,等到人老珠黄时,像老鼠一样灰溜溜被赶回贫民窟!连个金币都捞不着!谁也不会娶她们!你等着瞧吧,将来她们老了,比现在还要可怜一百倍!”
“你是想走那样的老路吗?明知道是火坑还要往里面跳?!”
“银币的角角都还没摸着,你就瞧不上干面包了?咬一口就扔?你是被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就哄丢了脑子吗?啊?”
想起昨天的事情妮可就来气。
可怜的依兰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只能默默替恶魔又背上一个黑锅。
她用最快速度啃完干面包,逃出家门。
噎了个半死。
这混乱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郁金香马车停在街道另一侧。
小公爵眼波温柔,抬起戴着白色丝绸手套的右手,向依兰打招呼。
“早安,我的女孩。”清澈的男声,气质优雅,像个王子。
依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妮可抱着一根鸡毛掸子,似笑非笑地倚着门框,眼神充满杀气。
依兰:“呜呜……”
眼皮一抬,瞄向自己的阁楼小窗。
窗后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
‘都是他的错!’
依兰扁着嘴,颓丧地转回头,走向维纳尔。
“维纳尔……”她摊着手,艰难地解释说,“昨天的事情,其实是个误会。”
小公爵笑得清朗:“不,爱情里,没有误会。”
他想,是因为昨天答应得太快,回家想想不妥,又要开始欲擒故纵吗?
他的心中如明镜般亮堂,却不揭穿她。
“我,其实……”她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解释。
“嗯哼?”小公爵很有耐心地凝视着她。
清晨的阳光下,少女的皮肤白得透明,散发出近乎神圣的光泽。黑发如藻,黑与白的极致碰撞,让她美得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