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拒绝,但开口,却成了:“好啊。”
元聿的眸中噙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是在告诉她“我早知道你是这想法”,让岳弯弯着实委屈,可细想想,又禁不住脸红。
西坡上风光独好,冰川如玉,寒泉奋涌,素湍如练。
听以前走南闯北的阿爹说,从南明往西北角而行,是北胡人牧马之国,那里风吹草低见牛羊,一年四季,长草如茵。往西南而行,则可以沿着千年以前先人开辟的西域商道,走上丝绸之路,沿途西域三十六国,各有不同。连他阿爹那样奔波了大半辈子的人,也不过只走了数个国家,见识便比常人多了许多倍了。
想到这儿,岳弯弯等坐下来之后,便好奇地问他:“你是不是从西域来的啊?那你走过西域三十六国多少个国家和地方?”
元聿似没想到岳弯弯有此一问,一时之间并未答话。岳弯弯见他脸色沉凝,还道是自己问错了话,得罪了他,立刻找补:“我不是要打听你的意思,你不愿说就算了……”
“每个都去过。”
元聿打断了她的补救之语。
岳弯弯一滞,心头不禁有些发紧,不为他这话,总觉着,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高兴,好像这不是一件增广见闻的好事,而是被逼无奈而不得已为之的事,于是她便只好掠过此节不提,换了个新鲜的话头。
“你的雕还会回来吗?”
元聿敛容峻目,闻言嘴角放松了许多,“应是会回来的,但我走了以后,便不会时常回来了。”
岳弯弯支起了眼睑,瞧着那金雕飞走的方向,那片矗落雪山直勾勾盯着瞧,直是过了许久,那片流岚浮动,冰雪皎洁的群玉之山间,似出现了一点黑影,岳弯弯目力极好,登时又惊又喜。
过了片刻,黑影渐渐清晰了,那金雕翼展半丈,个头并不在小,只因飞得太高才会看得不真切,等它凑近了些,岳弯弯拿手遮眼,一下便认了出来,她兴奋地拍元聿的胳膊:“你看!它回来了!”
元聿自然早已看见了。但他为岳弯弯的激动之色而诧异,目光反倒下移,落在了她紧紧攀着自己臂膀的柔荑上,凝
了一凝,随即面色缓和,朝那越飞越近的金雕发出了一道指令,它眼神尖利,一眼便认出了自己主人,驯服地朝着元聿俯冲下来,到了近前,温柔停驻,落在了元聿的一边臂膀,元聿举着她,刻意拿给岳弯弯看。
“你喜欢它?”
岳弯弯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转眸看向元聿:“我可不可以,摸摸它?”
元聿心中早认定了岳弯弯是自己未来的妻子,颔首,“自然。”
岳弯弯没见过别人养雕,但她却知道,元聿养的这只雕,品相极好,利爪瞧着便有力,她小心地碰了碰金雕背部的羽毛,它温驯而配合,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抚摸。金雕羽毛茂密,但摸上去并不扎手,柔柔滑滑的,她替它小心翼翼地梳理了一遍。
元聿忽道:“相里玉。”
金雕回头,朝男主人看了一眼,似乎不明好端端地男主人为何直呼自己姓名。作为一只高贵的金雕,主人一向对它以爱抚居多,今日居然让它出卖色相,给一个女子玩弄不说,还把自己英明神武的伟大名字,告知了这个女子。金雕十分不满。
“相里玉?这就是你的名字吗?好威风呀!”
那见识浅薄的小女子受了主人蒙骗,一下便上了钩,对它露出了极大的兴趣。但鉴于她声音好听,软绵绵的,它听着还算是顺心,便算了。
其实它的男主人以前是说过,等娶了爱妻,就拿它当聘礼的。瞅瞅这是人说的话吗?人家下聘用大雁,男主人就送它,一只巨雕?看样子,这个正抚着它身的小女子,便是它以后的女主人了。金雕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出卖色相,任由轻薄。
“好了,让它飞走吧。”
元聿等她摸够了,神色略无奈地道。
岳弯弯惊奇:“你都不把它养在近前吗?”
元聿道:“他性子是适莽苍者之性,如何能囚困于方寸之间?从前我带着它,与诸人鹰猎,他年年拔得头筹,便是因为,它身上带着驯化的猎鹰所没有的野性。这般野性,恰是我所需要和钟爱的。”
相里玉展开了它的一双巨大金色羽翼,显然对男主人这个评价相当满意,啼呼数声,立足男主人肩,便朝西坡之下俯冲而去,不一会,又拔地腾空而起,迅
猛矫捷,犹如一支拉满而发的羽箭,去如奔雷,片刻,便消失在了山岚云端之后,不复得见。
它的男主人来了西域已有多日,这些时日,每当相里玉闲得无聊之际,便会找来瞧他一眼,见他毫发无伤,这才离去。
神京那破地方待得不痛快,可是,它必须得回去了,反正从神京飞来南明,不过一日的功夫,它努努力就到了。
相里玉已彻底不见。
四下里,暮烟缭绕而生。
这里不远处便是岳家村,已冒起了袅娜炊烟,日色渐渐晕染殷红,呈西坠之势,仿佛一团巨大的火球滚落西山外,泼下一层岩浆,将山巅素雪烧成赤红火色。而那片红,几乎便要沿着山脉与河流的走向蜿蜒流淌而下了。
岳弯弯已吹了许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