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整整两日, 天像开了口子, 雨水倾泻成瀑,沙陵县内河流水位暴涨,甚至漫过部分农田。
到第三日,乌云终于散去,天空开始放晴。
青壮在畜场内查看,发现七八条溪流横穿而过,牛羊的食槽都积满雨水。高草下藏着大大小小的水坑,浅的仅过足底, 深的足可没过膝盖,成人踩进去都会崴脚,何况是刚过车轮的孩童。
孙媪和妇人们叮嘱孩童, 外出时都要小心,遇到水坑一定要避开, 不要贪玩好奇。
熊伯带人清理打谷场, 将谷子分批运出仓库, 在阳光下晾晒。妇人们清理过碾子和石磨,搬出石臼和石杵, 打算和碾子一起使用,全都用来舂谷。
石臼共有五具,都是由整块大石雕凿而成,需要两、三个壮汉才能抬起。石杵足有一人多高, 形状像是一把石锤,重量也相当可观。
赵嘉见孙媪举得毫不费力, 受好奇心驱使,自己试了一下,结果差点闪到腰,引得妇人们一阵大笑。
“郎君,舂谷有诀窍。”一名健妇走上前,双手抓起石杵,当面舂过几下。
见赵嘉面露恍然,妇人才放下石臼,指向不远处的碾子和石磨,笑道:“幸亏有这些,不然粟麦收上来,舂就要耗费大半力气,照顾牛羊的活都得耽搁。”
说笑归说笑,妇人手上和脚下都没停,陆续从仓库搬出用藤条编织的簸箕和筛子,并排放在太阳下,以备扬去谷壳和筛选粟米之用。
最大的簸箕长过一米,足有半指厚,赵信和公孙敖几个能轻松拿起来,卫青和三头身们却是毫无办法。
见状,赵嘉从仓库中挑出一截木桩,让青壮劈成薄片,中间凿孔嵌入麻绳,再用麻绳捆住两根木棍,夹紧木片,就是一把大号的扇子。
“晒一晒,等会可以帮忙筛谷。”
孩童们很是兴奋,各自抓起一把扇子,用力开始摇动,没过几下就手臂发酸。看看四周,发现同伴都没撒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鼓着脸颊不肯服输。
“好了,省点力气,来帮忙搬草料。”妇人们笑着叫过孩童,将大捆的草料搬上拖车。此外,还有两桶煮熟的豆渣,堆放在木板上,由麻绳牵拉,远比手提更省力气。
临到正午,天空中再无一丝云彩,草地上的水汽都被蒸发,闷热得让人难受。
青壮和佣耕脱去上衣,手持木锨在场地中扬谷。
健壮的胸膛和手臂被晒得黝黑,汗水不断从脖颈和脊背滑落,被阳光蒸干,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斑痕。
连续几日,谷子分批晾晒,晒干后就被铺到碾子上,或是倒进石臼里,伴随着碾子推动,石臼落下,谷壳开始分离。
少年们背风而立,将碾好的粟米装入簸箕,不断的上下挥动,筛出一部分杂质。孩童们站在筛好的粟米边,双手握住木扇,几人一起扇动,帮忙将更多的糠壳吹走。
此时的粟米仍留有一些杂质,需用木勺舀到圆形的筛子里,进一步进行分离。原本没有这一步骤,但赵嘉坚持,熊伯才让匠人制了这些器具。
不是赵嘉过于计较,更不是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是简单筛过的粟米常有石子谷壳,吃到嘴里咯吱作响,遇到大块的石子还要担心牙齿被咯掉,真心不能忍。
天公作美,草原的风送来更多凉爽,天气不再如之前炎热,青壮和佣耕干活更加卖力,去壳的粟米和碾成粉的麦子一批批送进谷仓,仔细储存起来。
最后一批粟米入库,众人都有些精疲力尽。赵嘉手一挥,让熊伯宰一头犍牛,用来犒赏青壮和佣耕。
“郎君仁厚,我等每日都能吃饱,还有工钱,实在无需如此。”长伯道。
经过春耕夏种,众人都认识到牛耕的好处,也把犍牛看得极是珍贵。赵嘉说要宰牛,大多都出言阻拦。
“无碍,很快就会有新牛。”赵嘉笑道。
秋收之后,他就要全力投入出塞之事。
有太守府派出领队和护卫,他要做的事情不多,主要是安排部分出行的人员,携带绘制好的地图,沿途进行修改补充,对特定区域的游牧部落进行标注。
“畜场的事劳烦熊伯,我明日去城内面见魏使君,定下出塞诸事。”孙媪带人烹制牛肉时,赵嘉将自己的打算告知熊伯。
“人选郎君都已定好?”熊伯问道。
“已经定好。”赵嘉点头道,“虎伯和季豹这次都去,季熊留在家中。阿姊那里也会出些人手。”
“卫女郎也要遣人出塞?”熊伯面露诧异。
“自然。”赵嘉向后靠在栏杆上,笑道,“当初没有阿姊支持,我未必能创建畜场。如今要去草原市牛羊,自该请阿姊加入。”
提起当年,熊伯不免沉默下来。
“可惜卫女郎要撑起家门,如若不然,实是郎君良配。”
赵嘉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摆手道:“不可能的,阿姊视我为弟,爱护更甚阿母。熊伯当慎言,莫要给阿姊惹去麻烦。”
卫青蛾有意招赘,奈何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才一直拖到现在。
想到少女当时所言,赵嘉忍不住抖抖嘴角。
卫青蛾明言只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