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辨别出熟人的脚步一般,他清晰的知道这个气息应该是何人,但他心中依然不肯相信——因为这太过不可思议!
不,等一下,既然伊之助是从另一个空间来的他的学生,难道——!黑死牟缓慢的转过头。
该死的,这一定是最糟糕的噩梦。
他这样想。
“哟,黑死牟大人在带着伊之助练剑呢?”
上弦之贰那张讨厌的脸上,扬起让人恶心的笑容。
“真是太巧了,正想找你们呢。瞧瞧我带了谁来,惊喜吧?”
黑死牟忽略掉童磨怀中搂着的女子,越过童磨看向他们身后侧方站在树底下,同样有些失神的看向自己的剑士。
黑死牟咬牙:“童磨!你做了什么!”
只见那可恨的上弦之贰做出委屈的表情:“怎么能这么说呢,黑死牟大人,我这不是希望你能开心吗?我将你最想见的人带来啦,怎么不感谢我反而要责问我呢?太过分了~是不是老婆,他是不是很过分?”
福泽幸来嘴角抽了抽:“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感觉应该是你过分。”
童磨大人:“咦?为什么!”
幸来:“你的语气、语调还有表情,跟半夜偷吃冰箱里谕吉做的酱肉,第二天谎称不清楚的时候一样。”
童磨大人:“……我,我有给你剩的老婆!下次我们一起偷吃!要偷吃,也要老婆先偷吃!”
幸来:“噗!咳咳,谕吉会生气。”
童磨大人:“没事,就说都是我吃的!”
黑死牟的注意力早就全都集中在他们身后的那名剑士身上。
只见对方看在他,手扶在刀柄上,最终又放下,朝前几步走出树下。
夜晚的风很大,月光挥洒在那明亮的脸孔之上,将每一帧的画面都清晰印在黑死牟的眼中,正如他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再现于眼前。明明是有同样的脸庞,同样的声音,为何你的一切都如太阳一般耀眼又遥不可及?让黑暗之中才能存活的我内脏翻腾,胃部翻滚,难过的想要颤抖却连颤抖都太过疲惫难以传递到身躯之中?那怀念又可憎的人,为何如此鲜明!
究竟是来自过去的亡灵抓住了我?还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你特来谴责我?反正看到我现在这样不成样子的模样,你大约又会如我记忆之中——年老的你见到我时一样,流着泪说,太可怜了吧,兄长这类话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不后悔我的选择!被你同情,才是让我最觉得难以忍受,一直都想回避之事!为什么要追逐到这里,逼着我再面对一次你的羞辱吗?
黑死牟双手握刀举起,他没有攻击,只是保持着举起自己的武器这一姿势,似乎已经用尽了他的勇气跟力量。他就像看到了难以对付的猛虎的孩童,只能捡起手中的树枝形单影吊的维持自己的尊严,实际上内心早已明白那只是螳螂挡臂,杯水车薪。
走向他的人依然没有握刀,就是那样走着,一直到距离他一步之遥才停下。他看着本该让人厌恶的可怖的鬼的畸形的脸孔,没有显现出厌恶或惊慌这类的神情,而是——悲哀。
此人的脸孔与黑死牟记忆之中的老人的脸孔重叠,那是同样的悲哀的眼神,悲哀的神情,以及从脸庞滑落的泪水。
“终于见到你了。”
然而,却说着与记忆之中,衰老死在自己眼前的缘一完全不同的话语。
“好高兴能够再见你一面,哪怕,是这样的再会。”
就好像他们并非是鬼杀队员与恶鬼,只是寻常一对长久未见的兄弟再度会面一般。
黑死牟被激怒了:“闭嘴!冒牌货!不准你用他的脸,他的语气说这种愚蠢的话!缘一才不会这样说!他只会,他只会——”
“只会将我这变成鬼的哥哥当做污点!”
“只会怜悯我竟然变成了如此可怜的存在!”
“根本不知道我一直以来,为了追赶他都付出了什么!连作为人类的最后尊严都舍弃,却未曾能赶上他分毫,只能获得他临终的怜悯!我就是这样一个远不如他愚蠢至极的哥哥!为了追赶太阳的愚昧的人类最终燃烧掉了自己,就是这样愚昧可笑的人生!那又怎样!那是我选择的道路,那是我选择去追逐的太阳!那是我,作为武士的最后的骄傲!你没有权利来侮辱!”
黑死牟愤怒的嘶吼着,仿佛想将自己一直以来对继国缘一的怨恨嫉妒跟其他某种复杂的情感全部倾泻而出!他最不能忍受的,是他的弟弟不曾理解过他的选择!可悲吗?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悲!想要追逐,决定追逐的是自己,自己选择的道路自是没有后悔的道理!竭尽全力未能追逐而上,因此舍弃了为人的自尊选择成为鬼,选择能继续活下去继续去追逐有什么错!这是我的选择,我没错!我也并不后悔!!你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去嘲弄我的付出?你有什么资格去怜悯我的选择?像你这样天生立足于至高位置的人,怎能懂我的心情!我只是想要追逐你前行的背影,哪里有错!
继国缘一安静的听从着自己兄弟的肺腑之言,他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悲痛。
不是因为兄弟的遭遇。
不是因为继国岩胜现在是鬼不是人。
而是因为,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