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娟是在新历八月八号那天傍晚到大队的,只背着一个包,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看着比以往瘦了许多,几乎可以说是皮包骨头了。
她站在门口,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来:“叔,婶,这段时间打扰了。”
“来了,快进屋坐。”乔母招呼着孙娟,让乔佳月给盛一碗稀饭来。
吃完了饭,乔佳月进厨房去切西瓜,乔父乔母就在外头问话,若是偷跑出来的,怎么也得跟她家人联系下吧。
“这是咋了?”乔母看着孙娟憔悴的模样,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乔佳月端着一盆西瓜出来,刚放到桌上,冷不丁就被孙娟抱住哭了起来。
她顿时懵了,身子稍微往后仰,求救地看向乔母。
孙娟她这是干嘛,自己跟她的关系没那么好吧?
孙娟哭了一会,然后才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来。
原来她通过家里的关系回城后,就进了纺织厂工作,第二年经由媒人的介绍,跟一个当兵的小伙子订了婚。
因为小伙子常年在部队,休假少,所以他们一年有时一面都见不上,基本上都是通过信件联系。
“他立了功,据说家属可以随军,他先把他那寡母给接了过去。”
“本来,我们是定去年国庆结婚的,结果只能延期到过年。”
“元旦那会,我想给他个惊喜,请假去他的部队看他,没想到人家老娘早就另外给他相看了儿媳妇,都住到家里去了。”
乔佳月听着,不由瞪圆了眼睛,这故事听着怎么那么狗血呢?
孙娟不是肯吃亏的主,当即在家属区闹了一场,不仅把订婚时的东西都拿了回来,还拿到了一笔赔偿。
然后她马上回了城里,把自己准备结婚用的布料打包好,给乔佳月寄了过来。
“……”乔佳月很是无语,孙娟有时对一些事的做法真的让人序偶吐槽。
她自己预备结婚的布料用不上了,寄给别人说让别人结婚用,这话怎么看怎么就膈应。
乔佳月知道孙娟其实没诅咒自己婚姻不美满的意思,换做其他人,或许得了这布料还欢天喜地。
可自己又不缺布料,一点都不稀罕呢。
要不是看孙娟哭得那么可怜,自己早就批头盖脸骂她几句了,还会不会说话了?
她看孙娟哭得差不多了,就把人给推到一边,“然后呢,过年那会的事了,你现在才跑来,后面又咋了?”
孙娟擦了擦眼泪,咬着牙说:“解除了婚姻关系后,我可不紧着要相亲,毕竟年纪不小了。有人介绍了个百货公司的年轻人,我觉得还不错,还处着呢,结果又让人给截了。”
第一个对象到发展到结婚了,孙娟用的感情自然比较深,哭过了也就好了,现在说起其他桩,就颇有些咬牙切齿。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偏偏那些介绍人都觉得我留不住好男人,都给我介绍什么丧偶、二婚的之类的,膈应死我了。”
乔佳月和乔母看了一眼,觉得这里头应该还有别的事。
果然孙娟就接着说,“后来我才知道,是我们隔壁楼一个疯女人在针对我,这些事儿都是她设计的。”
“不过是因为我回城,抢了她堂小姑子进工厂的名额罢了。”
“对了,她也姓乔,叫乔红旗,是那什么的头头,可是恶心死我了。”
听到这里,乔佳月不由皱了下眉头,不知怎的,听到孙娟提起这人,她就觉得这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
“你说她叫乔红旗?是改过名的吗?”乔佳月抓着孙娟的手问道。
运动开始后,许多人都改掉了自己的名字,以彰显自己足够红。
孙娟惊讶地侧头看乔佳月,“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她婆家人有提过,她以前应该叫乔红杉。这个女人可狠了,当了那头头后,我们那一片成分不好的,个个都遭了殃。”
听到乔红杉的名字后,乔佳月他们就有果然如此的感觉。
“你回去后,有跟人说你下乡的大队名字?”乔母拿出帕子给孙娟擦眼角的泪,聊到后面,她到是不哭了,反而像只要呛人的小辣椒了。
孙娟疑惑地看向乔母,“我也忘了,估计跟人聊天谈起过,我们那片只要有下乡的知识青年,都能在知青办查到下乡大队的。”
乔佳月见孙娟还没反应过来,不由有些无语,“你在我们大队也待了一段时间,难道没听说过那个投毒案吗?”
孙娟闻言,皱着眉头回忆了好一会,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件事。
她面色惊悚,骂了一句脏话,“是她?”
孙娟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天哪,我是不是会被害得没命?”
乔佳月梳理了下孙娟的感情之路,从订婚那个人到现在相亲的对象,乔红杉应该都做了手脚。
孙娟的名声越来越不好,最后嫁给风评不好的男人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
别看现在都喊着妇女能盯半边天了,实际上呢,依然属于弱势群体,受着各种约定成俗的规矩束缚着。
而一个女人,没有一个好婚姻,基本上这辈子就毁了。
孙娟显然也回过味来,她脸色白了下,又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