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内,男人坐在炕上,也不管湿漉漉的绸裤,只伸手拿起那张被打湿了一半的文书贴在手炉上。
湿漉的文书被温热的手炉渐渐烘干,变的干硬。
蒹葭站在一旁,双手交叠于腹前,看到男人被打湿的绸裤,面色稍红,赶紧低下了头。
文书被彻底烘干,陆霁斐起身,将其收于衣襟内,然后转身入屏风后,换衣洗漱。
换过常服,男人迈步出耳房,幽深房廊内,细薄积雪层叠而落,庭院甬道旁的那株艳梅旁,拱起一点小小粉嫩,在素白堆雪中尤其清晰。
陆霁斐迈下石阶,走至梅树旁,弯腰将那只绣鞋捡起。
绣鞋被湿雪浸润,拿在手里有些重。但形状小巧纤细,堪堪一掌。陆霁斐能想象到,那穿在里头的一双玉足,该是何等合自己的心意。
“爷。”蒹葭撑了油纸伞,急急赶到陆霁斐身边。垂眸之际看到男人拿在手里的那只绣花鞋,面色一白。
“备车。”将绣花鞋收入宽袖暗袋内,陆霁斐伸手拿过蒹葭手里的油纸伞,顺着雪堆上那一排浅淡的小脚印,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苏芩的脚印很小,很急,男人一脚一个印的对着往上踩。脸上显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愉悦笑容。
蒹葭立在雪中,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穿着皂角靴的脚,将那些细小鞋印一一覆盖,心里无端的升起一抹恐慌感来。
“爷。”垂花门处,行来一身穿灰衫的男子。
陆霁斐挺身立在琉璃灯下,神色淡然道:“如何。”
“抓住了。”青山拱手道:“正关押在厢房内。”
青山跟随陆霁斐数年,最是清楚这位主子的脾性。说一不二,心狠手辣。
“嗯。”陆霁斐颔首,迈步往前去,拐了个弯穿过房廊至厢房。厢房内,弥散着浓郁的血腥气。
青山近前来,取出一帕递给陆霁斐。
陆霁斐上前,用帕遮鼻,走至厢房内。地上,躺着一个满身血渍的男人,穿着陆府的家仆服,出气多,进气少。
“爷,嘴硬的很,怎么都不肯说。”青山道。
陆霁斐抬脚,猛地一下踹在那男人胸口。男人吐出一口血,浑身一颤,几乎昏死过去。
“谁派你来的?”陆霁斐虽问话,但却似乎并不急着要知道答案。“是陈太后,还是夏达?亦或是,郴王?”
浑身血渍的男人抽搐一下,浑身疼的厉害,却被陆霁斐硬生生踹断了肋骨,昏不过去。只在听到郴王时,眼眶不自觉的微微睁大。
“呵。”陆霁斐低笑一声,缓慢收脚。“看来是郴王了。”
……
青绸马车辘辘而行,苏芩坐在里头,一手抓着银票,一手拉扯着脚上的罗袜。
方才一路飞跑,脚上的罗袜已被浸湿,苏芩捂得难受,直接在马车厢内就将罗袜给褪了。
“姑娘。”红拂拿着手里的一双绣鞋,神色踌躇道:“没有多余的罗袜了,只剩下一双绣鞋。”
“无碍。”苏芩光脚穿上绣鞋,用袄裙遮住。
苏芩的罗袜是绿芜做的,层层叠叠裹了棉絮,外头封的是缎面,穿上很暖和,但正也因为这样,沾了水后很难干,要晾晒好几日后再进行烘烤,才能穿戴。
“姑娘,您若不嫌弃,就穿奴婢的吧。这大冷的天,冻坏了可如何是好。”红拂急道。
苏芩抿唇笑笑,小心翼翼的将银票塞进怀里。“无事,过会子就回去了。”
马车驶向苏攒外宅,苏芩整理了一下裙衫发髻,由红拂搀着下马车。
正是晌午时分,苏攒的外宅檐下挂着两盏红纱笼灯,迎风摇曳,缀着星点雪花,衬在两扇黑油色大门前,尤其突兀明显。
苏芩盯着瞧上片刻,只觉刺眼的紧。
“姑娘。”红拂唤一声。
苏芩回神,提裙上前叩门。黑油漆木门应声而开,看门的老婆子已认识苏芩,斜横着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让人候在外头,说自个儿去里头请示。
“你这婆子,真是没有规矩。”红拂搀着苏芩,忍不住啐一口唾骂。
“红拂。”苏芩抬手,拦住红拂,从宽袖暗袋内取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婆子。
婆子瞬时变脸,笑盈盈道:“还是姑娘识规矩。”话罢,赶紧恭恭敬敬的将人引进门,带至明厅内等候。
红拂一脸委屈的站在苏芩身边,双眸微红。“姑娘,那婆子这般狗眼看人低,咱们做什么还要给她银子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芩伸手,慢吞吞的抚了抚自己显出一些折痕的袄裙,声音轻软。“与其在没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不若做些有意义的事。”
红拂吸了吸鼻子,似懂非懂的点头。
苏芩静坐了小半个时辰,苏攒才姗姗来迟。满身酒气,脖颈带着胭脂色。
苏芩厌恶的一蹙眉,将银票置在茶案上,声音微冷道:“银票已带来,劳烦二叔写了二姐姐的断绝文书交与我。”
苏攒拢袖,上下打量苏芩,他抚着胡须,慢条斯理的吃一口茶,道:“春风如意楼的价钱已涨到五千两。”
“二叔这是什么意思?”苏芩侧眸,暗咬紧一口银牙。
“姀姀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