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跑不见影儿的丫头婆子们不知从哪个角落纷纷冒出头,但凡赵姨娘吩咐,无有不应,态度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把这床帐子换成薄纱的,被褥换成绢丝的,免得膈着我儿皮肤。怎么没设香炉?立刻拿一个过来,驱驱屋里的霉气。这盆青松修剪的不怎么样,换咯。炭盆子里烧得怎是普通木炭?有银丝炭吗?快去换了来!。”赵姨娘在屋里好一通指点。
一个婆子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频频点头,因见环三爷就歪在靠窗的炕上,额头还留着一个血手印,故不敢露出丝毫不耐,只恨不能把赵姨娘当佛祖供着。
一炷香功夫,房间焕然一新,贾环放下茶杯问道,“姨娘满意了吗?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叫他们再改。”
“满意满意!这正院够大,用的也都是最好的,可比贾府里自在多了!”想到明早不用请安,一庄子奴才都奉自己为主,想干嘛就干嘛,赵姨娘心里说不出的舒爽。
“满意就好,我去厨房看看我的狗肉,吃了一路干粮,舌头忒没味。”贾环下炕穿鞋,循着肉香慢悠悠朝厨房走去。
小吉祥和宋嬷嬷伺候赵姨娘躺下小憩,这才回到各自屋里,将行李归置后凑在一处喟叹,“嬷嬷,咱们可算是来对了。瞅瞅,这么大的屋子,咱两一人一间,再不用跟人挤,盖得是绫罗,烧得是银炭,平日里不用受人挤兑亦不用看人眼色,不比贾府自在多了?世人都道宁为凤尾,不为鸡首。可凤尾哪里知道鸡首的惬意?”
“死丫头,你这意思是咱三爷成不了龙凤?我看未必!就凭三爷那股子狠劲儿,早晚有大造化!”宋嬷嬷戳了戳小吉祥脑袋,两人掩嘴而笑。
休息了两三日,赵姨娘才缓过劲儿来,贾环却已经活动开了,每日里绑着沙袋绕李家村跑十圈,回来对着木桩练拳脚,发现李大富也爱舞刀弄枪便把他设在前院的武场给占了,两个教头因武功平平,略问几句便辞退,这才知道红楼的世界没有所谓的内力,也没有所谓的轻功,若武者能做到以一对十而不落败,已算是顶了天了。
即便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武力值普遍不高,贾环也没有松懈,强练筋骨的同时又开始淬炼肺腑。李家庄的仆役可比贾府的规矩多了,丝毫不敢非议主子,只看见被主子踢断的木桩时,身子会抖一抖。
这日,贾环训练结束,忽然兴起想在庄里逛一逛,与小吉祥见弯就转,见台阶就上,不知不觉竟来到一座环境格外清幽的小院,院子里假山环绕,花木峥嵘,颇有几分意趣,又有一只养得膘肥体壮的孔雀,正拖着长长的尾羽在草坪上踱步,看见生人也不惧怕,歪着头打量。
“呀,是孔雀呢!这等神鸟,寻常可不多见!若是能给咱们开个屏就更好了。”小吉祥拍着手叫起来。
贾环的审美早被丧尸玩坏了,并不觉得孔雀有多么稀奇,反笑问,“瞧这油光水滑的,养得真肥!也不知孔雀肉是何滋味?”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小吉祥额角滑下一滴冷汗,心说三爷的想法总是这么‘实在’。
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老李头差点没厥过去,边跑边喊,“吃不得吃不得!这只孔雀可是送给太太的年礼,太太怪罪下来,咱们谁也担待不起啊!”
要说贾环最厌恶谁,那非王夫人莫属。他本是顺嘴一说,并没有要吃的意思,听闻老李头的喊话反倒非吃不可了,立时便冷了面色,捡起一粒石子轻弹。
石子破空而去,发出一阵短促的尖啸,而后精准地击中孔雀头颅,一串血花在草坪上炸开。
老李头哎呀一声惊叫,跪倒在地,表情欲哭无泪。这可是近千两纹银啊!就这么没了!
“三爷,这可是太太指明要的年礼,正好养在老太太正院里,大节下的逗她老人家高兴高兴。您这一石子儿下去就没了,老太太太太问起来,奴才如何交代?”
贾环踱步过去,扯下一根孔雀尾羽把玩,笑得十分漫不经心,“既是王夫人指明要的,我还真得尝尝。你如何交代?实话实说啊。要么叫王夫人贾母亲自到金陵来治我,要么暗中授意,让你除掉我。想怎么来,我接着。都离开贾府了,我还怕个什么?”
他也曾出身豪门,明白内宅争斗的残酷,但自从离开基地一个人生活后,他渐渐忘了如何与人勾心斗角,也厌恶勾心斗角。在贾府他还要千防万防,到了李家庄属他为尊,自然一力降十会,无需玩那些阴的。
老李头可算是看出来了,三爷对老太太太太非但没有半点敬意,还恨之入骨。这次发配庄子没准儿就是他自己设计的,要不信中提到难以根治的癞子,怎么一出发便好了呢。到了金陵他就威风了,名义上是主子,又练得一身绝强武功,谁奈何得了他?况且就算给京里递消息,老太太太太也万不会放下身段千里迢迢的来教训他,更不会许他回去,最多写信申饬几句,哪里伤得了他一根毫毛?
这真真是一粒铜豌豆,蒸不烂煮不熟炒不爆捶不扁,叫人无从下手啊!他才几岁?再过几年又是何光景?
老李头直觉前途灰暗,干脆给跪了,颤巍巍表忠心,“三爷说得什么话?太太送你来是养病的,这整个儿庄子都由你摆布,你爱如何便如何,焉有旁人置喙的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