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明里暗里交手过不少次,他深知秦王是个多么心性不定专横独断的人物。
秦王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一度被所有人视为太子的不二人选,他活了多少年,就猖狂了多少年,他根本没有忍气吞声的概念。
他想杀的人,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放弃,哪怕是对皇帝,他那一箭都敢稳稳地射出去。
但是他那一箭却歪了。
他那在所有人看来都杀气毕露势在必得的一箭,却射歪了。
这到底是意外,还是...
“所以他射歪了?”
乔安有些兴奋说:“切,他搞得那么唬人,还以为他箭术多厉害呢,结果不还是射歪了。”
裴颜看着她,眼中似有万般复杂思绪划过,最后只化为一笑:“是啊。”
裴颜把捣好的药汁递给她:“姐姐,给。”
“这一定是老天爷都看不过他那么嚣张了,天意...”
乔安幸灾乐祸念叨着,接过药汁和自己刚熬好的药汤兑在一起,搅拌好了,再倒进去不同比例的水,均匀地洒在试验田里,等待了一会儿,等液体都干涸了,她才用小铲子铲出一块土,端到面前仔细观察。
裴颜随意瞥过去一眼,面露惊异:“这土...松软了很多。”
裴颜之前见过这地里的土,干硬粗糙,随便碾一碾就会掉渣;但是现在皇后铲出来的土明显松软,土质细腻。
裴颜生长在西北边疆,那里土质贫瘠、人力稀少,裴家军不打仗时也会种植军田以补充粮草,所以他也略通农事,看了片刻,他轻吸了一口气:“这土的肥力,已经算得上中等田了。”
裴颜从没见想过,有人竟能将荒
芜的废田变成肥沃的农田。
这莫不是神功造化,才能化腐朽为神奇?
乔安挠了挠脸上蚊子咬的包,伸手捏了捏土,摇了摇头:“还不够,这个是试验田才能达到这种程度,真的要改善大量农田的话,肯定不能做到这么细致,所以最好能实验出上等田,这样大批量兑水稀释后才能保证基本的农田是下等田甚至中等田。”
裴颜怔怔看着一脸认真的乔安,眼中浮动着流光溢彩。
她总有很多奇妙的想法。
她是堂堂的皇后,被陛下宠爱在手心上,她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在宫里享受她安逸富贵的人生,绣绣花、种种草,每日梳妆打扮、读书作画,再无聊时就宣些夫人们进宫叙话,就像任何一位权贵夫人一样,优雅高贵得不食人间烟火。
但是她没有,她那样懒散温吞的一个人,却会换上男装,漫山遍野跑上跑下找来各种草药,然后蹲在这脏兮兮的田地里,挠着被虫子咬的包,一脸被太阳晒出来的红痕,认认真真地研究该怎么把地种好。
她看着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却又那么真实,那么温暖。
裴颜定定凝视着她,眼神温柔而仰慕,像是在看自己的一场美梦,可望而不可即。
“姐姐。”
裴颜突然低低呢喃:“...若是我能在陛下之前遇见您,该有多好。”
“轰轰——”
乔安被骤然的惊雷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注意他说话了,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
裴颜看着她茫然的表情,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站起来望了望天色:“要下雨了,姐姐我们先回去吧。”
“又要下雨。”
乔安看着自己刚打理好的田,有点发愁:“不会又下好几天,然后再突然暴晒,那我不是白干了。”
“姐姐,先别管田了,天阴得很快,我看这雨怕是挺大的,先去避雨吧。”
裴颜怕皇后受寒,摸出伞给她撑着,拉着她就要走,边说:“我看那边有栋避雨的木屋,咱们先在里面避一避,陛下那边会派人来找,咱们再——”
“轰隆!”
突然惊天动地的巨响将裴颜的声音生生打断,两人愕然望去,眼看着一道闪电骤然从天空划过,一瞬间阴沉的天幕被晃
的宛若白昼。
裴颜这才微松了口气,怕乔安被吓到,安慰她:“姐姐别怕,只是打雷...”
乔安却没有放心,反而渐渐面露迟疑:“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地动的声音?”
裴颜脸色发沉,拉着乔安大步往前走,语速很快地继续安慰她:“没有的,没关系姐姐,你忘了之前陈司马说过的,广江堰年年修缮十分稳固,不过是下雨,雷声太大——”
裴颜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清晰感觉到脚下的地动。
碎石在战栗,那异常的震动顺着靴底传到身体的每个角落,他一时恍惚,倏然一阵凛冽的劲风从背后冲来,生生将他手中的油纸伞吹裂。
越来越骇人的巨响中,不知哪里突然爆出惨烈的尖叫:“决堤了!大河决堤了——”
乔安猛地转身,正看见那高高悬在头顶的天河河道伴随轰然的巨响被骤然撕裂开,奔涌的河水如同破封而出的怪兽,裹挟着骇人的威势席卷而来
——如同末世降临。
乔安都看呆了,下一秒她就被人拽着用力向前,裴颜面色冷峻,犹如实质的内劲在周身涌动,每一步都能迈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