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桓如今算是理解小辈们的感受了,风越辞不用说一句重话,只用那毫无烟火气的目光扫过一眼,就叫人从心底发虚,自发安静乖巧起来。
他顺势握住风越辞的手,试图挽救一下方才的话,“道君与旁人自然不一样,所以……”
风越辞道:“所以?”
姜桓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我只听你的话!”
风越辞看他一眼,神色如常,只盯着被他握住的手,没出声。
姜桓道:“你的手有些凉。”
所以你就不松手了?
学子们排排站,眼神偷偷瞄过来,几乎要凝成一把把的刀子,将他的手戳成筛子。
林烟岚道:“我方才为道君抚脉,倒是比前两日好多了,想来是姜公子一直输送灵力的缘故。”
苏令谋闻言一愣,升腾的怒意渐渐落了回去。
姜桓问道:“那他怎么还是这么冷?”
林烟岚蹙眉:“道君身体如此,我医术不精,只能为他调养,无法根治。不过若是姜公子不嫌麻烦,一直用灵力温养……”
风越辞收回手,“林姑娘。”
林烟岚十分无奈,“道君,我知您不喜麻烦旁人,但看姜公子并无不愿。您别怪我多言,这已是目前对您身体最好的法子了。”
风越辞微微摇头,道:“我无大碍,不必如此。”
“林姑娘放心,我记下了。”姜桓全当没听见这话,笑吟吟地转移他注意力,“不是说要训练小朋友么?老苏,你怎么定的计划?拿出来看看。”
苏令谋听闻林烟岚方才所言,原本想说的话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比起姜桓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是清徽眼下的病情更叫人忧心。
何况想来想去,姜桓纵然厉害,清徽也不是好招惹的。
苏令谋道:“计划不如变化,有姜公子在,方案自然要变一变,不若这样,礼乐由清徽教导,书数由我负责,术御皆需实战,就有劳姜公子。只是有一点,麻烦姜公子下手注意分寸!”
最后一句,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我什么时候没有分寸了,”姜桓不耐烦地摆摆手,偏过头却冲风越辞笑了笑,“道君,我讲句实话,其他还好,礼乐这东西真是不好教。比如像我这样的,再学一百年也还是这样子。”
杨策觉得姜大魔王终于讲对了一回,那些乱七八糟的礼数和声乐简直要人命啊!
风越辞道:“所言在理。”
姜桓道:“所以你们这是怎么比的?难不成两个人坐着弹琴,比谁姿态更好看么?”
管彤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喊道:“姜学长,您还真没讲错,不过比试时要维持姿态与琴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往年就有过被对方乐声所惑之人,吐露很多秘密,甚至在高台上跳起了脱衣舞呢!”
众人抿着嘴角,憋住笑。
杨策嘀咕道:“所以我宁愿去挨打,也不要比这一项!”
姜桓听明白了,挑了挑眉:“原来如此,说到底还是打架么。”
秦文茵眨眨眼,道:“校长讲过,礼乐书是文科生打架,术御数是理科生打架,联试的根本目的就是打架。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都是看谁打得更好看,更厉害!”
邱林寒道:“我们可以输,学宫必须赢。”
大家连连点头。
其实他们对于输赢没有那么在意,只是如今四君势强,早就对学宫的影响力十分不满,是以才弄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四君书院。
以往都是他们赢了,今年戮君带着徒弟过来,其意不言而喻。
倘若学宫输了,只怕四君书院在四君殿支撑下会越发膨胀,取代与吞并学宫也只是时日问题。
学子们年纪虽轻,对这局势看得却很清楚——毕竟以往苏师长可没弄出什么试前训练来啊。
可见心中也没有底。
姜桓闻言,冲风越辞低声道:“我倒是看走眼了,不是一群小白兔,而是一窝小狐狸。”
风越辞没出声,只招了招手。
青牛松开嘴里咬着的草,哒哒跑过来,歪头:“哞哞!”
风越辞侧坐其上,轻摇铃铛,化作晶莹剔透的瑶琴,浮起细碎流光。
他低眉敛目,按着衣袖,掌心拂过琴弦,只听琴声骤起,悠悠荡荡落在心上。众人倾耳,起先都觉十分动听,忍不住放缓心神,不多时,琴音急转,有人当即变了脸色。
眼前幻象纷飞,仿佛一脚踏入十丈软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季时妍呆呆望着眼前冲她微笑的年轻男人,喃喃道:“无方哥哥……”
心中有太多想念,太多期盼,明知是幻象,她也忍不住朝他伸手,不忍半分推拒。
但下一刻,心脏倏而疼痛抽搐,如同当头一棒,叫她霎时清醒。
季时妍捂着心口,再看周围,学子们东倒西歪,或哭或笑,或喜或怒,姿态不一,竟是都陷入琴声中难以自拔。
而风越辞信手抚琴,端雅沉静,波澜不惊。
季时妍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她曾是四魔将之一,虽说在天境之战中重伤蛰伏数千年,转生后修为一落千丈,但境界还在,比四君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