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我想、我想给翁……”他摇摇头,算了,不说了,阿父不会出钱的。
翁以前告诉过他:明知对面的人不会跟咱讲理,那咱就别跟那种人辩。
王三见儿郎畏惧了,气恼消掉大半,去灶屋端来水,给王竹擦拭额头的脏污,语重心长劝道:“都是一个村的,你以为翁死了,阿父不难受吗?你年纪小,不知道,像翁这种鳏独,乡所肯定给他置棺入殓。你才几岁?这种事轮不着你操心。”
“嗯。”可是好棺跟薄棺能一样吗?薄棺,说不定几天就被鼠掏烂了。翁活着时,亭吏送来啥好吃的,翁都舍得给他吃,有时还托村邻用新粮换猪肉让他解馋。翁死了,他却啥都帮不上。
王竹想到这,泪珠滚滚,好心疼翁。
王三装着没看到,继续劝:“咱农户想攒钱,多不易。日日辛苦啊,自己种的新粮,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吃。可你哩?一开口就讨三百个钱给外人置好棺,你咋敢说这话呀!你想过没,要是没你葛从姐,咱三房一辈子也攒不下三百个钱!以后你就当家里跟从前一样,没钱!”
“嗯。”王竹垂低头,欠长房的债他一定还。因为翁还跟他讲过,错了就是错了,坦荡承认,坦荡还债。
翁当时是这样说的:“阿竹这个名,多好。竹子那么高、瞧上去那么强,还不是得一节一节往上长?人也一样。人这一辈子几十年,谁敢说没跟旁人生过嫌隙、有过节?有错认错,欠债还债,不懂事就学着懂事,有啥大不了!还了债,道完错,阿竹啊,你就能跟山上的竹一样,越来越高,心里越来越通透。”
就这样,王三每劝几句,王竹只应一声,父子俩渐渐无话。
这一夜,王三郎辗转反侧,几乎没睡。他还是不放心,决定找机会把钱换个地方藏,得防着阿竹犯湖涂偷钱。唉,早知道把这竖子过继给长房,把阿蓬留下就好了。村里人一个个也是眼瞎,这么久了,都没人跟他提续弦亲事。得赶紧多生养几个,早早把阿竹分出去。
次日乡吏至,拉来了棺,确定鳏翁是正常病亡后,将尸身入殓。由于这一年都是王竹小郎在照顾老者,乡吏为宣扬善举,将鳏翁剩余的几袋新粮、两笼布帛奖给王竹。
王竹不受,泣不成声:“翁以前一直念叨着浔屻乡的灾,求吏作主,把粮、帛都给受灾的人吧。”
“善!善啊!”乡吏连声赞许。民户明教化,是每年郡考课县治绩的内容之一,倘若县令因此事受嘉奖,瓿知乡的所有吏肯定会被县令赏。
王三郎哪懂乡吏的欢喜。
几袋新粮是次要的,没想到鳏翁还有两笼布帛!
天哪、帛啊!能售多少钱哪?!直到乡吏离开,王三都跟生了重病一样,气得四肢发抖。竖子,竖子!这么多财物昨日竟都不说,这么多财物,他一张嘴就送到浔屻乡了。原来昨晚跟他讲那么多道理,这竖子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还想看病?脑袋磕的轻,疼着去吧。
话分两头。
王葛今日抢到了固定任务。
才第三天,抢任务就跟打仗一样了。她连早食都没吃,提前到木材料丙区的院门口盘坐(这种坐姿占地方宽),幸亏她来的早,很快后头就坐了好几圈人。
这时她已知道,不光踱衣县的考生住在林木苑,还有山阴县急训营的少部分考生。
第一声“辰初”报时,王葛爬起来就跑,冲最近的材料堆去,两个匠吏迅速清点人数,只留五个考生。
整个丙区共留二十人。其余人只得离开寻找运气任务,因为各区域的固定任务,肯定是同一时间被抢空。
匠吏喊道:“木材料丙区,任务相同……六子联方竞逐比试!”
王葛细听任务规则。“六子联方”就是后世所说的鲁班锁,六根木条用榫卯结构拼成某种形状。二十个准匠师拿到的模子,都是同样制式的六子联方。
竞逐时限:拆解、彷制,总共一个时辰。
彷制的木料为樟木。
工具为宽平凿、窄平凿、木锤各一。
观察、拆解模子时,不允许在模子上做任何记号,更不准在地面画图。违反者废匠人等级。
一个时辰内完不成的,算任务失败。规定时限内完成者,末尾两名也会被判失败。
通过任务者,有资格参加三天后的六子联方郡级竞逐赛。
王葛激动不已,终于听到郡级赛斗的消息了!
此处的计时方式除了漏刻还有计时鼓。第一声鼓响,她摒除杂念,跟其余人一样,拿起六子联方,没有一上来就试着去掰木条,而是先记忆外形、以及能观察到的所有拼接缝隙。
六块木条上的纹理几乎相同,颠来倒去一下就混了。
前世王南行拆解、制作过很多鲁班锁,从最简单的三通锁至复杂的“大菠萝”。不得不说,其中的榫卯技巧,跟建筑上的榫卯技艺是两码事。因为许多鲁班锁制式都成为商品了,被固定模式,只要看着图解,哪怕凋刻外行,只要不嫌费事,也能按着详细步骤拆解、甚至彷制。
但她没见过手上的这种。
没见过也无惧!她不信旁人都见过。
强制记忆后,王葛开始试着掰每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