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的凡世。
那里有很多活得安乐静好的人们,而他将屠宰他们,终结那些平凡的幸福。
因为他们不配那样的幸福!
至于其余的东西,他不愿再想。他飞得这么快,一定能将那些东西和讨人厌的往事一起远远抛在身下。
就快了,很快就不用这么痛苦了,不用在煎熬犹疑了……他的指尖,快要执拗地伸出水面。
——然后,下一刻,在他渴望的眼神中,他的手指重重撞上了海面上的禁制!
他重重的撞上了一面网!
雪迎朝不可置信地嘶吼一声,重重撞上那禁制,先是用法术,最后甚至用上了自己的血……然而皆是无用!
他冲不破那面阻他路的禁制,去不到他想去的地方!
这藏在迤迤水波中的无形结界,多么像是困了他一生的天罗地网。
命运给他的道路一直都是这么逼仄,他撞了南墙也不要回头,可再赌上一辈子也撞不破那南墙。
明月悬压下了体内的魔物,第一千零不知道多少次修补好了天罪狱破破烂烂的结界。
“都要习惯这种被折磨的感觉了……人类的惯性真可怕啊。”他笑了笑。
苍白柔和的笑,转瞬即逝。
再抬头,面容森寒,掩着几不可察的怜悯。
雪迎朝垂着脖颈,仿佛明白了什么,冲他凄声大吼:“是你吗!是你放这东西不让我出去吗!”
明月悬痛快地点了点头,这结界的确是他的手笔,方才忍着万魔噬身之痛也要将其完成。
他早已看透了他的敌人。
雪迎朝冷笑了一声,又是一声。
“你为什么拦我?天京旧族本是天人,天人带来了混沌天灾,搅得这世界动荡不安,祸害了多少人……他们明知自己会给他人带来灾祸,还迁来此处,伤害无辜的世人,难道不该伏罪?”
“他们害得此世多少无辜之人代他们受死,又危及天下,你身为万神阙首座,不处理这些祸害,还要留着他们为祸人间,又是何道理?”
他血红的眼,灼灼得像两盏灯。
明月悬倦倦道:“你看着那些人,眼中只看得到天族两个字,只看得到他们身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血……我看见的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未来,自己的爱恨与心思。怎么能只因一个出身,就论定了生死。”
明月悬想起了他和相别辞乘船渡水,在小神行洲里漂流的时候。无边美景,千里繁华,道旁的行人巧笑倩兮,俱是安然。
他们有着很好很好的生活。天下太平,盛世长安。
怎么能说是带来了灾祸?
“他们是无辜的。你说是要报仇,可伤你的人、带来灾祸的人与这群三千年后才出生的人却并不是同一群人。冤有仇债有主,你的迁怒实在是荒唐。”
明月悬轻轻勾起了唇角,笑得温柔,说出的话却甚是锋利:“你的噩梦,三千年前就该醒了。既不愿醒——”
“那就一个人留在你的痛苦里吧。”
银发飞扬的少年业已欺到雪迎朝的身前,相别辞眼喷烈火,含恨挥出了复仇的一刀!
这一刀,气息圆融而浑成。
自他真正觉醒也不过瞬息而已。短短时间,他竟然就完全掌控了阿修罗的力量!
死亡面前,雪迎朝只是露出了淡若朝露的一笑。
他看着貌若鬼神的少年,似讥讽,似诅咒:“你比我更像一个魔,也比我离那令人绝望的命运更近。等着吧,我逃不掉的,你也逃不掉……”
长刀斩落。
雪迎朝的肉身灰飞烟灭。
他的灵魂开始受到撕扯,冥冥中有一双手拖着他,要把他拉离轮回,送到红莲海去。他将在那里饱经烈火灼烤,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迎接非天的命运。
他模模糊糊地想,原来自己的死到头来是这样子的。
真如一片在灿烂春朝来临时,为迎接它而融化的雪花。
轻若无物。
他哥哥的声音遥遥传来:“朝儿的魂魄,就由我收下好不好?”
雪待宵似乎是在恳求明月悬和相别辞,害了他命的那两个人。明月悬对这个古怪的要求感到十分震惊,相别辞更是沉着脸,望着雪待宵的眼神颇有厌恶。
相别辞毫不客气:“那是毁了你一切的人,你在这种时候发什么疯,惦记什么兄弟情深?”
雪待宵凄凉地笑了笑:“你不会懂的。”
他青黛色的眼底,流转着一生的悲欢离合。
“我和朝儿本来就不是什么寻常兄弟,我们神魂相系,在心里的某一处,我们就是彼此……如今,他就要永远地离开我了。我们曾经那么亲密无间,觉得对方就是自己的一部分。可是到了人生尽头,却是相望不相见,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低低道:“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惨淡的收稍了。世事沧桑,可在一切发生之前,我们真的曾经幸福过。”
明月悬静静望着他,年轻人眼底的深邃幽茫,令雪待宵这苟延残喘几千年的鬼魂都觉得惊讶:“要我们应允又有什么用?他是不会跟你走的,在他的心里,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