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曦出, 尚余寒气, 料峭间晨露晶润,隐约薄雾如朦胧轻纱, 犹带凉意。城门早早开了,却也已有行商民农聚拢等候在外。
市集摊子陆陆续续多起来, 那一点点晨雾被人气冲散,逐见喧嚣。晚起的商家打着哈欠摘下门板, 露出铺面,开门迎客。
城内小道,一辆青帏马车伴着车夫轻声驱使“嘚嘚嘚”朝城外而去。城内大路不得驾马, 边道却是无碍。
不远处便是转角, 一疾一驰间, 窗口幔布轻摇。车马疾步,晨间一阵凉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侧颜, 倏忽而逝, 原是车马已消失在墙后。
那半张脸说不得多美, 该是日晒得多了, 并不见白皙,一双唇却如三月桃瓣,唇角自带笑意,令人不由生出挑帘相望的念头,窥觑真实颜色。
只惊鸿一瞥,恍惚间且不真切, 却似倏忽刻画脑中,自成画卷。
“去打听下,刚刚经过的车马是哪里的人家。”
同一时间经过的车马何许多,又是常见的租赁车马,管事弄不明白这位爷的用意,但仍是低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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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
乡间路难走,离得不远白珊就让车马先行回了。刚到村口,小孩的哭声远远就听到了。含笑招呼经过的乡民,白珊到得一户人家前,喊了声婶子。
“妹子,你这算是回来了,这孩子不见你,哭了有一会了,怎么哄都没用。”
小孩一岁多的年龄,已经会说话了。看到白珊,口中喊着“娘”伸手要抱。
白珊伸手接过来,抱着轻声哄了两句,小孩就停了声,只红通通的脸上,挂着残泪。
“多谢婶子帮忙照顾了。”
“不碍的事,妹子这趟进城可有了章程?”
白珊细细说了,两人说了会话,小孩闹着要吃,白珊便抱了孩子回去,临走又谢了谢。
这具身体姓李,新寡之身,父亲是一位落魄的老秀才,为人有些迂腐,赚不得几个钱,家中妻子也就是李白珊的娘跟着别人跑了,只剩她一个女儿跟老父亲生活。
不久父亲生了病,这普通人家尚且伺候不起汤药,更妨论鳏父孤女。
一场伤寒要了他的命,李白珊把自己许了人家,好歹是完完整整把人下了葬。
李白珊的丈夫姓钱,名大福,是村中一名老光棍,曾经进山伤了腿,伤好后也瘸了,便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女少男多,家中又无人帮忙相看,生活贫寒,一等就等到了二十大几。
李大福一看机会来了,拿出全身家当帮着办了丧事,就把李白珊娶回了家。
也不是没别的人愿意娶她,秀才的女儿,长得又清秀,不乏人家说媒。只一听要帮忙安葬老父,还不能从简,就都退却了。
两个没有长辈的人,虽然家中没有助力,但生活也不算艰难。可惜不久前,李大福因意外丧命,家中只剩下两个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这一场意外压垮了李白珊,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村中闲言碎语不少,说她克父克夫,少不得还要克子。汉子好心帮着干点重活,就能传出些毁人名声的话。
勉强把丈夫完完整整下了葬,李白珊舍不得带走幼儿,一人在家投了缳。
隔壁婶儿一听动静不对,忙上门把人救了下来,只是时间已经晚了,最后醒来的便是白珊。
村中是不能呆的,白珊进城找工,便将女儿托给隔壁照料片刻。
小孩瘦骨嶙峋,一看就知道吃得不好。可家里没有劳动力,田里的活没人干,可不得没饭吃。
城里人家伺候的下人不是签了卖身契就是有关系,白珊一个乡下进来的妇人,能做的也就是一些粗活,但也是要签了活契的。
“妹子能在城里谋一份活干也好,在村里你一个女人家没人照顾怎么行?”隔壁婶子接了白珊给的谢礼,劝道,“万不可再做了傻事。”
白珊应了,跟对方告了别,抱着孩子悄无声息离开了村子。
她这次的目标人物是江南城里的大富,赵煜礼,人称赵三爷,做的是丝绸布庄生意。府上近日招厨娘,白珊赶了个巧,谋到了这个差事。
赵府虽是商户,对下人却不薄,因是想招个会做家常菜的,不拘大厨妇人,只要有本事都可以来试试,一听这条件,便有好些人上门。。
白珊自认菜做得不差,即便稍加收敛,也顺利入了府。
府上有住的地方,得知白珊是个寡妇,还带着女儿,专门给了个单独的房间,她这次回来,就是顺便收拾行李,把女儿带进府的。
村里不说接触不到目标人物,各家各户知根知底,想要用点银子也不方便。女儿是白捡来的,但既然接了人家的身体,白珊就会好好照顾着。
不知事的孩童,怎么也比一双长辈关系轻便。
进了府也没马上用得着她的地方,白珊也不闲着,常常会进厨房帮忙拾掇菜。
许是农户出身,一岁多的孩子甚是乖巧,乖乖坐在一边不妨碍白珊做活。厨房妇女多,也都帮忙看顾着,不费力,甚至还会有厨子专门给孩子准备些小食逗趣。
李白珊丧夫后,不是没有人求娶,乡下人家能娶个媳妇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