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数根齐下,每一根都巨大且扭曲,挤簇之下,居然有不少根两头被山壁卡架住、于中途跌停。
不幸的是,有那么两三根,还是跌坠下去,孟千姿的这根,就是其中之一。
尽管已经事先做了准备,一行人或拿绳绑,或拿刀插,都尽量牢地把自己贴缚在了山壁上,但剧烈的震荡下,还是有两三个山户被甩脱了手,即便腰间有缚绳和他人相连,仍然免不了在肠道内上磕下撞。
不过,还是残存了那么点运气,这深洞的洞壁非常粗糙且凹凸不平,这根山肠的长度又比深洞的直径要长,竖向直坠了一段之后,就转为断断续续的横卡:如一根跌落的钢管,不断跌坠、滑坠,但又不断被凸出的山石托卡,下得跌跌撞撞。
孟千姿死死抓住肠壁的一块凸起,整个人被颠扑冲撞地差点吐出来,掌心都磨破了,正盼着能运气好点、山肠会被一块较大的山壁凸起给卡停,一个巨大的冲撞过来,手上没把住,整个人直直朝山肠的出口处飞了出去。
不止她一个人,这一趟,几乎所有人都没把住,一时间,惊叫声四起,刀尖和山壁的用力卡磨声不绝于耳。
众人齐心,堪堪于滑下出口前停住了,有两个人撞得不轻,满头满脸的血,孟千姿腿伤处又被撞到,痛得要命,但还是先探头出去看。
说来也巧,她探头出去时,下头也恰好有手电光打了上来,只不过没打着她而已,孟千姿一见手电光晃动,心下一突,不及细想,脱口叫了声:“江炼?”
***
打手电的正是江炼。
听到孟千姿的声音,他大喜之下,又是好一阵头皮发麻,手电光急换快切,终于锁定了她的位置。
孟千姿这才看清楚下头的形势。
江炼所在的石台,已经有一半被撞没了:有一根山肠正撞在石台上,直接把那一处撞塌,但同时也因着这巨大的阻力,卡停了。
而她所在的这根山肠后到,正好被这一根阻住,刚刚那一记大的撞击,就是来源于此。
撞击之后,下头的那根没倒,这一根自然也就搭靠着悬住了——像高楼的坍塌,因为梁柱太多,左支右架,反在石台上方架出了个覆顶,使得石台不至于全毁。
顺着这搭靠的构架,她可以下到那个石台。
江炼也看出来,孟千姿和这个石台之间已经有了通路,急提醒她:“千姿,你不要下来,离这远点。”
孟千姿应了一声,这才看到江炼身侧悬浮着的凤凰翎焰,这时候,息壤差不多都燃尽了,无料可烧,焰头渐小,孟千姿不知道前因后果,只当是焚箱开始了:“你们……已经在烧了吗?”
***
一句话提醒了江炼。
他回头去看,息壤确实烧光了,但还剩下一团巴掌大、不断腾跃扰动着的奇怪沙壤,渐渐从半空沉下,神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息壤内核,由一生多,所有息壤,都是从它生出来的。”
这个,得入了箱子才能烧得掉,神棍赶紧开箱,箱口正对着息壤内核下沉的方向,待到它入箱之后,又急急盖住,像是生怕它跑了。
好了,息壤也入箱了,接下来就只剩……
神棍低头看掌心。
没有山胆了,只有一根莹白线头,还执拗地黏在那儿。
这是山胆放尽了,下头,也应该开始了吧?
神棍喉头发干,大气也不敢喘,只死死盯着掌心还黏附着的那一点。
说不清过了多久,那线颤颤一动。
倒流开始了,放出的山胆又要回来了。
他喉结滚了滚,喃喃了句:“这是,结束了吗?”
***
不需要回答了。
有巨大的震荡波从下方轰然而上,其实说“巨大”、“震荡”、“轰然”,都只是人的感觉:现实中,连风都没起、地上落着的沙粒都没滚动一下。
可是感觉不同,颅脑一阵一阵森凉,又胀又痛,仿佛有风穿脑。
很快,神棍眼前出现无数幻像。
——他看到上古战场,两军对阵,汹汹山兽过路。
——看到湘西悬胆峰林,巨大的天坑口,数不清的藤蔓如有生命般,顺着牵拉开的长绳不断生长。
——看到广西的镇龙山,有人立于崖口,抛洒龙骨灰烬,风起龙从,洋洋洒洒的灰烬居然乘风而行,在半空中拖开龙形,身周云卷云舒,蔚为壮观。
……
神棍一下子明白过来:水精被制,神魂失所,无数的精神体一起释放,使得附近人的意识也受到冲击和扰动,他现在看到的,就是“它们”曾经经历和看到过的。
这波扰动极强,连在石台上方十多米高处的一干人等,都感受到了。
孟千姿也看到了无数怪异场景,如循环切换的胶片:巨鳄吞食了水精,沉入地下洞穴的湖水之中;无关紧要的工匠被枭首,头颅骨碌碌滚落地上;神棍抱着箱子……
不对,那不是神棍,那是彭一。
他全身都在流血,这是血书人符典型的一十二刀,他抱着箱子,但拖沓的衣角盖住了箱子的绝大部份。
孟千姿看到了他的手势,这是金铃九用失传的一招。
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