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的君主丝毫没有收敛自己身上澎湃的魔气,相反,他几乎是刻意地、毫无顾忌地释放着力量,尖刀一样的魔气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就以他为中心一圈圈冲击开来,无形的气浪猛然推开,比冰锥更尖利、比暴风更凶狠的魔气毫不留情地扎进所有魔族的身体,瞬间就穿透了他们的身躯,狠辣地搅碎了接触到的所有血肉骨骼。
色泽暗沉的血迸溅出来,残肢落地,一些实力稍弱一些的魔物连求饶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就被碾碎当场,只在原地留下一蓬溅/射状的血迹,其余的魔族有的从肩膀开始被撕裂下一半躯体,运气好些的只失去了手脚等零件。
魔尊虽然问了话,却压根没有要立刻听回答的意思,尖锐如刀的魔气收拢平息一些后,他才垂着眼睛看那些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幸存者们。
魔族的生命力强悍得恐怖,他这次出手甚至称不上是屠戮,不过是些微的惩罚而已。
但是在魔族以外的人看起来已经足够残酷暴戾。
整个大堂内,除了站着的鸣雪,就只剩下了坐在椅子上的荼婴。
荼婴一只手死死掐着桌子边缘才稳住了自己的身躯,指尖用力到陷入了木质的桌面,泛出了用力过度的青白。
——在那个胆大包天的魔物头颅落地时他就意识到了不妙,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跑,但是在他心中浮起这个念头的同一时间,一道目光淡淡地落在了他身上。
那道目光仿佛嗜血的恐怖凶兽,平静的皮囊下束缚着非人的残酷血腥本质,被这道目光盯上的荼婴浑身僵硬,他根本动弹不得,连稍微挪动一下头都做不到。
荼婴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从那汹涌魔气撕裂了所有魔族却独独绕过他开始……或许在更前面,从那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开始,他就已经被发现了,又或者,从那个魔族说的话被魔尊听见之前?
毕竟,高高在上的魔尊怎么可能这么恰好地,正好选择了这间平平无奇的酒肆?
跪趴在地上的魔族们瑟瑟发抖地蜷缩着身体,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降低再降低,连身上被活活撕裂肢体的痛苦都顾不得了,只希望自己能不被那位暴君看见。
玄衣长发的魔尊慢慢走进来,在满地血污之间站定,眉眼冷凝,乌黑的眼珠轻轻转了一圈,矜贵傲慢:“本尊有没有说过,魔域里,不允许出现评论太素剑宗宗主的话?”
“——一个字,都不许。”他一字一顿地说,语气里都是含而不露的怒意,“你们有什么资格,评价他?”
伏在地上的魔族们颤栗着一句话都不敢说,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已经将他们死死淹没了,修真者既顺天而行又逆天破命,这些能在魔界活到现在的魔族更是从无数厮杀里冲出来的,他们敢凶狠地拖着要杀自己的人一命换一命,但是这样的勇气,在眼前这位魔尊面前,全部化成了灰烬。
这些在修仙者面前残暴嗜杀的魔修们,此刻连抬头都不敢。
鸣雪往前踱了几步,玄色的长袍上金线织就的纹路如波涛起伏,反射出粼粼的浅光,他走了几步,最终在一张桌子前停下,居高临下地望着桌后一动不动僵硬似雕塑的人。
浅灰色斗篷笼住那人上下,大大的兜帽垂在脸前,挡住了他大部分容貌,只能看见他右手死死掐在桌沿,用力得指甲里都渗出了血丝。
“害怕?”
鸣雪看着他:“跑的倒是快,本尊不过闭了个关,转头你就没了,整个魔宫的人都看不住你,看来这批也都是废物,该杀了。”
荼婴的手一抖,又惊又怒地抬头,乌黑的瞳孔里满是炽热的愤怒,过了半晌,他抿着嘴露出了一丝冷笑:“堂堂魔尊,也只会迁怒吗,懦夫行径。”
他的话一出口,当即就有两个魔修咕咚一头栽倒在了地板上——他们是被活活吓晕过去的。
剩下的人也眼前一黑,看来这回小命休矣!
不过在被魔尊杀掉泄愤之前,必须得看看那个敢于口出狂言的家伙长什么模样,至少能在死透前狠狠咒骂他一顿!
然而魔尊却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将那个敢于出言冒犯的人弄死,反倒笑了一下似的:“你很生气?故意惹怒本尊,你是在求死吗?”
荼婴只是冷冷瞧他,眼中的少年锐气丝毫不怯,直直地逼视着鸣雪充满压迫力的视线。
“怎么,做本尊的弟子,你很不甘愿?不甘愿到宁愿去死?”鸣雪看着他。
荼婴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先前那种颤栗与恐惧统统在将死的压力下化成了近乎疯狂的直率勇气:“修道修仙!谁愿为魔?!嗜血残暴,不配为人!”
鸣雪压着眉眼,神情沉沉,半晌后忽然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哦——”
他有些喜悦似的说:“本尊懂了,你想拜入昆仑太素剑宗,你想拜在他的门下是不是?你崇敬他,仰慕他,你想靠近他,你想在他身旁……”
他像个孩子一样怀着隐秘又好奇的探究欲看着荼婴的眼睛,仿佛要深深看进荼婴最深处的心底,而后他忽然勾起嘴角一笑。
这个笑容看起来很奇妙,那张暴戾倨傲的脸一瞬间竟然脱胎换骨似的,盈起温柔疏离的仙气,眉梢含着冰霜似的冷